第29章眼睛是懶漢手是好漢

翻地，是種地最最基礎的環節，也算最主要的環節。

沉睡一冬的田地，翻騰一下，讓下面的土壤呼吸呼吸氧氣。

這是林素做的總結，是不是如此不知道，反正人家都這麼種地。

有牲口的人家，這個環節不會費力，沒有牲口的就慘了，清一色靠自己，可想而知得多累。

兩畝旱田，林素看著眼前這麼大一片的地，嘴角狠抽了兩下。

不是她打退堂鼓，實在是……眼前這一大片地，就靠他們倆收工翻，得到啥前兒？猴年馬月？

凌慕川看她這樣，輕笑著來到她身邊，說：

「傻妞兒，眼睛是懶漢手是好漢。」

林素被這句「傻妞兒」叫的臉通紅，不過卻也沒有反駁，畢竟人家說的對。

凌慕川見她這麼乖，破天荒的安慰著道：

「你別看這麼多，悶頭干，幾天就能翻完。」

幾天？！

林素看著輕鬆無比的男人，聳聳肩，說：

「我不知道這麼多，到底需要多久。但我知道一件事兒。」

「什麼？」

「你會很累。」林素實話實說。

凌慕川她一臉實誠的樣子，不禁咧嘴問道：

「為什麼這麼說？」

「我弱啊。」林素繼續說著實話。

看著眼前的土地，頗有幾分感慨的道：

「我幹活兒肯定不會偷懶，但力氣絕對沒你大。從完成的速度來看，你多幹了，自然你要累一些。」

林素客觀的說著他們二人的差距。

凌慕川聽了頷首，並沒有反駁的道：

「你說這話倒是不假。放心，我不會跟你斤斤計較。」

「呵呵……」林素嬌笑，好似聽到什麼笑話一般的看著他，說，「你自然不會跟我一個弱女子計較了。」

「所以啊，弱女子干一會兒就回家做飯吧。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咱們家的地在哪兒。」凌慕川也難得好心情的打趣她。

不過林素沒心情理會他的打趣，蹙眉、不解的看著他，問：

「為什麼？咱家地在哪兒我知道的啊！」

凌慕川掄起尖鍬，插在地里，都不用腳踹一下，直接沒入土。

「等春耕之後，你過來給我送飯，我就不回去了。搶春搶春，不搶出活兒，咱們倆來年就得喝西北風。」

林素明白的點頭，但心裡對他的身份又有些遲疑了。

這傢伙……真是農家漢子嗎？

從做事到幹活兒，的確很像。可又怎麼解釋天香居還有家裡被架子上用的木板、木方？

難道……真是她想多了？

林素沒敢多想，趕緊低頭跟著翻地。

她勁兒小，鍬插進地里，還要用腳踹好幾下，然後再把土翻個，特別吃力。

凌慕川把一條壟翻完，她才翻了一條壟的三分之一。這算是她最好的成績了。

等再過一會兒，體力不夠，只怕就得四分之一、八分之一都有可能。

不過林素倒也沒放棄，如果這點兒活她都堅持不下來，真要弄個早點攤子的生意，她還不得累吐血？

所以說啊，人不能太安逸。

前世後期的安逸生活，貌似已經讓她忘記了自己曾經吃得苦。

果然，人不能太享受，舒服更加不能太貪圖。

二人在地里忙活，聽凌慕川說翻地過後要揚糞，接著就是備壟、下種、除草、封壟……

一直要忙活到入夏，秧苗都長高之後才算能暫時歇歇。

林素用手背擦額頭的汗珠時，看著凌慕川彎腰幹活兒的樣子，心裡莫名的有種踏實感。

說不出來為什麼，反正就是踏實。

「川子幹活呢啊！」

熟悉的聲音傳來，林素抬頭一看，竟然是戴亮。

沒想到隔壁的田地，居然是老戴家的。

凌慕川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繼續翻地。戴亮看著他們手工翻地，不禁走過來，說：

「這樣多累啊。」

「不累。」凌慕川悶頭幹活兒，並沒有停下。

戴亮想到媳婦兒上午說的話，不禁看著他主動示好的說：

「我家地過幾天才翻。要不……我把老牛借給你們吧，你們用牛犁地，省勁兒。」

如果今天沒有戴亮媳婦兒的仗義執言，林素真的會認為戴亮別有企圖。

如今見他這般誠懇，走上前來到凌慕川身邊，說：

「不用了。家裡地不多，而且我們翻得早，用不了多久就幹完了。」

戴亮聽到這話，不依的搖搖頭，說：

「那不對，這麼早翻地、這麼早揚糞，等到你下種的時候，野草也起來了，到時候薅草更麻煩。」

林素聞言聳肩，看著熱心腸的戴亮笑眯眯的搖頭，道：

「用你們家老牛不也一樣嘛。往後種地年頭長，總不能老用你們家的牛。我們努力生活，爭取早日買牛就是了。」

戴亮聞言微微一怔，總覺得林素說的好輕鬆。

說買牛就買牛，敢情不用銀子？

狐疑的看著凌慕川，撓撓後腦勺，說：

「川子，你不用跟我客氣。我這個……我媳婦兒說了，你們兩口子人不錯，我們……我們……是真心想幫你們。」

凌慕川「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林素見狀，繼續做他的發言人，說：

「謝謝你了戴亮，我們真不用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不是謝謝你能借牛。」

在農家，牛、驢子最金貴。人家上趕子借牛，很給面子了。

林素感激的看著他，繼續又說：

「真的很謝謝你跟你媳婦兒。日後……咱們慢慢處。一個村兒住的，低頭不見抬頭見，你說是不？」

「對，對。」戴亮忙不迭的點頭，看著凌慕川笑眯眯的說，「川子，以後你有事兒就說話，我一定幫你。」

「知道了。」凌慕川應下，扭頭看著林素，說，「回去拎水過來吧，渴了。」

「行。」林素應下之後，看著戴亮又道，「那你先呆著，我回家了。」

戴亮沒想到林素走了還要跟他打招呼，忙不迭的點頭，說：

「知道了，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幫你們干會兒。」

說著，伸手從林素手裡要拿鐵鍬。

林素自然不能給，二人一個非要拿，一個非拒絕。拉拉扯扯的樣子，終於讓凌慕川惱了。

走到跟前，扣住戴亮的胳膊，說：

「不用！」

兩個字，生硬，不容拒絕。

戴亮是好心，可看到他好像生氣了，忙收回手，不安的看了眼林素。

這下意識的動作，頓時讓凌慕川不悅了。

把鐵鍬塞給林素，清冷的說：

「回家做飯去。」

「……」林素有些懵，就站在那裡沒有動。

凌慕川蹙眉，睨著她不爽的又說句「還不回去」之後，林素這才緩過神，沖戴亮歉意的笑了下，沒敢多說就轉身離開。

這個凌慕川，好不容易緩和緩和，咋還給人家下臉子了呢？

戴亮略有些不好意思，尷尬的看著凌慕川，總覺得他在生氣。

可又想不明白為什麼，不禁抿唇一下，道：

「川子，你是不是生氣了？為什麼？」

「我跟你很熟？」凌慕川撩眼看了他一下，隨後拿著自己的鍬繼續翻地。

戴亮被懟的有些丟面兒，沖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這才顛顛的去自己家地。

媳婦兒還說跟他們好好相處，就這樣咋相處？

不識好歹！

撇嘴朝低頭走。他們家五畝旱地、沒有水田。剛才爹爹吩咐他過來看看，好估摸著什麼時候開始翻地、春耕。

家裡人口多，還沒有分家，身下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還等著成親，還有一個弟弟沒有長大。

原本打算開荒的，可看著凌慕川這架勢，好像旁邊那小塊荒地，是他想要了。

遼東府的農家，對於荒地這方面沒有太多的條款。誰家開了是誰的，種過三年成為熟地，那就是另外一番說法了。

成為熟地，需要去里正那裡知會，然後按照買賣土地的八成價格拿錢辦地契。

所以，一般人是不會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除非家裡真的有銀子，真的想要買田地，所以才會去開荒。

戴亮瞅了瞅，決定去西邊那裡看看，雖然離家裡的地遠點兒，不過那邊大一些，種點兒黃豆、地瓜這樣好養活的莊稼，還是不錯的。

凌慕川看著戴亮的背影，面無表情的繼續翻地。

又翻了一根壟，林素拎著水壺回來了，手裡還拿了兩個碗。

凌慕川見狀，微微蹙眉的看著她，問：

「你拿這麼多碗幹啥？」

呃……

本來她想說給戴亮拿的，可莫名就覺得這話不能說。咽了下口水，隨後給他倒完，自己又倒了一碗，說：

「我喝啊。我也幹活了行不？」

求生欲很強。

凌慕川「咕咚……咕咚……」喝完，又給自己倒了一碗，說：

「一會兒你回家，把我獵叉拿來。這根壟翻完，去後山打點吃的。春耕耗費體力，得吃點兒好的。」

林素聽了點頭，又給他倒了一碗。見他喝水，想了一下，道：

「你剛剛……怎麼了？」

怎麼了？

凌慕川喝水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後看著她，不悅的說：

「你跟戴亮拿根鍬，拉拉扯扯好看？」

好不好看先不說，這話不好聽。林素翻了個白眼，也有些惱火的看著他，道：

「那我不是看他想幫忙，我不能答應嘛。人家跟咱啥關係啊，幫咱們家翻地？總要拒絕、客氣客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