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貧賤夫妻百事哀

沉穩的聲音再次傳來，林素顛顛的跑過去，拉著他的衣袖，抗議著說：

「我真沒吹牛，我說的是實話，你不能不信我，你……」

二人邊說邊走，賣雞的婦人瞅著他們倆的背影，「呵呵……」輕笑出聲。

還是年輕好，年輕的小夫妻怎麼瞅怎麼甜，再看他們……貧賤夫妻百事哀啊！

由於季節的問題，冬天的遼東，沒有新鮮青菜。

全靠白菜、土豆、大蘿蔔，這三樣兒過冬。對遼東境內的人來說，它們仨必不可少，十分重要。

偏偏，凌慕川家一樣都沒有，連片白菜葉都沒得！

這就很反常了。

林素納悶，不過還是「敬業」的先買東西。

問了一圈價格，幾乎都差不多，也就在送不送菜方面抉擇。

間隙中，終於忍不住碰了一樣他的肩頭，說：

「哎，問你個事兒。」

「什麼？」

「你家為什麼沒有冬菜呢？這些不是都上秋地里收的？」林素不怎麼懂種地，可常識她知道。

凌慕川沒有說話，而是伸手搭在她的肩頭，把人帶到賣冬菜的攤販前，繼續買東西。

「哎，你不說不懂就問你，你咋……」

「說來話長，回家再說。」

凌慕川強硬的態度，讓林素有些不悅。盯盯瞅著他，突然發現他的棺材臉有些尷尬。

喲，發現新大陸了呢！

再仔細琢磨琢磨，林素「噗嗤——」笑出聲來。

凌慕川納悶的瞅著她，不明白這丫頭為什麼笑了。

剛剛明明很生氣，但是現在……

「老闆，白菜怎麼賣？」林素已經不理他，來到一處大車前，詢問價格。

意料之中的，跟前面問的一個價。

白菜兩個銅板三斤；土豆是一個銅板二斤；至於蘿蔔，一個銅板一斤。

林素不懂價格，不過聽大傢伙兒討論，這價格照秋天比，就相當貴。

倒也能理解，急人所需，自然價格上要高一些。

林素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在那女老闆手裡買東西。

大冷的天，都是女人，照顧一下生意，也是應該。

當然最主要的一點，女人好說話，可以稍微講講價。

只不過當婦人聽到她要的數量，頓時懵了，就連隔壁的攤販都傻了。

三十顆白菜，五十斤土豆，另外還有二十斤蘿蔔。

這個季節買這麼多東西，花了多少冤枉錢，想都不用想。

更重要的是，突然買這麼多，到底為什麼呢？

婦人看著林素，又看了看她身邊跟著的男人，伸手把人拽到跟前，輕聲的道：

「小娘子，你們是不是剛分家？」

「啊？」林素有些茫然。

婦人見狀，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搖頭，說：

「我理解，我理解。當初我跟當家的成親、分家，也什麼都沒撈到。老人偏心，偏疼大兒子，我們這……不夠看。」

「……」

林素沒敢搭言，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種閑話家常的技能，她前世就比較欠缺。不過現在看來，日後得多加鍛煉。

不然，沒法跟人家搭話。

真想不明白，怎麼突然就說到了分家上面？不過看婦人這狀態，想來平日在婆家受了不少苦，不然不能拽個陌生人說個沒完沒了。

林素也沒打斷她，就一直那麼聽著，偶爾說到生氣的時候，她也跟著來句「怎麼可以這樣啊」，發表自己的觀點。

凌慕川站在一旁，瞧著林素這般，嘴角狠抽兩下。

啥都不知道，只是過來買東西，居然能跟人家嘮起家常，怎麼想的？

終於，婦人倒完了苦水，看著林素拍拍她的手背，說：

「這樣，嫂子也不給你便宜了。你買完這些嫂子就剩下兩顆白菜，都給你，不要錢。你回去腌鹹菜，行不？」

林素聞言瞪大了眼睛，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反轉，忙不迭的點頭，道：

「那可太謝謝嫂子了。您這比便宜幾個銅板要實惠多了。」

兩顆大白菜，多少錢呢！

便宜那一兩個銅板，還真不如給點東西。

婦人也爽利，笑眯眯的看著她，道：

「都是苦過的人，嫂子懂你的難處。這菜我給你送去，你家在哪兒……」

凌慕川瞅著兩個熱絡談話的女人，轉身去剛剛賣雞的地方，把買的三隻雞拿回來。

林素這邊已經談完了價格，凌慕川按照她說的價格給銀子，那婦人瞅著歆羨的道：

「你們分家還給置辦的銀子，我們那個時候，可是啥都沒有呢。」

林素聞言，輕笑著聳肩，並沒有多做解釋。

反正交集不多，日後能不能見面都說不準，不用說的太詳細。

林素還有東西要買，好在婦人的貨，都被林素包圓、不著急。索性就在這邊等他們倆，讓林素安心去買東西。

若是在現代，林姑娘絕對不敢這麼做。可是這月國貌似還不錯，聽那些人說，婦人就在那擺攤，不可能跑。

跟著凌慕川又去了昨天的雜貨鋪，把剩下的東西全部買齊。

像什麼粗蠟、碗盤、搓衣板……還看到了黃胰子。

統統買好之後，這才背著東西回到集市，坐著牛車回新站屯。

路上，婦人閑聊個不停。把他們家從成親到分家，統統說了一遍。

林素聽著驚訝，怎麼都沒想到這女人居然可以……

講道理家醜不可外揚，怎麼她什麼都敢往外說，什麼都能說，不怕丟人嗎？

終於，到了新站屯，已經是吃午飯的時間。

婦人把牛車勒住，看著他們小兩口，笑眯眯的說：

「你們去喊人吧，我先幫你們一點一點倒騰。」

農村生活就是這樣，誰家有點兒活，都會幫著過來干。也是檢驗在村裡的人緣咋樣。

凌慕川蹦下車，二話不說開始把白菜、土豆往門口堆。

儘快讓人家走，別給耽誤了。

林素也不閑著，把雞、油、還有從雜貨鋪買的東西，全都放在外屋地，也跟著忙活。

婦人看著他們小兩口反常的樣子，眨巴著眼睛、目瞪口呆。

林素也看到了她的反常，不過這個時候她可沒時間跟她解釋，白菜得趕緊搬進去，不然凍了腌酸菜不好吃。

婦人幫著把東西放在車邊，凌慕川跟林素一趟一趟的拿。

看得出來，這漢子很疼媳婦兒，每次都拿的特別多。

偶爾，還囑咐他媳婦兒，讓她少拿幾顆。

婦人重重嘆口氣，見那些白菜放在門口吹風實在可惜，也伸手幫忙拿去外屋地。

小趴趴房不大，但是收拾的很乾凈。

一個家的女人干不幹凈，就看屋子收拾的利不利索。

林素見婦人幫忙伸手，趕緊讓凌慕川點火、燒點兒水。

幫幹活了，總不能連口熱水都不給吧。

凌慕川也麻利，一炷香的功夫就把火點上了，林素接手刷鍋、添水。

三十顆白菜全部拿進屋，婦人長舒口氣，說：

「妹子，白菜都給你拿進來了，蘿蔔你爺們拿呢。土豆不著急，最後拿進來沒啥。」

「嫂子進屋坐會兒，水開了喝點熱水再走。今兒……多謝嫂子了。」林素輕聲地說著。

婦人倒也沒客氣，送菜加幫著忙活，的確是口乾舌燥。笑著點點頭，說：

「成，那就不跟妹子客氣了，我歇會兒再回去。」

林素笑著推開裡屋門，把人讓進屋之後坐在炕上，說：

「嫂子，坐會兒吧。大川自己倒騰就可以了。」

婦人聽了點點頭，眼睛四處亂看，打量著屋子。

屋內幾乎沒啥東西，炕梢有兩個木頭箱子，炕桌立在炕沿兒邊上，兩個木頭凳子，再有就是一個箱櫃架子。

「嘖嘖嘖……」

邊看邊咂舌，婦人無奈的搖搖頭，說：

「這真是啥都不給啊。你們……」

「嫂子，我們不是分家的，我們倆是……是逃荒來到的這個村兒。他們欺生，不理我們，所以家裡的活兒，都是我們兩口子自己做。」

在外人面前，自然不能說他們倆是盟友，解釋起來太麻煩。

「啊？」婦人驚呼出聲，隨後看著上下打量著林素，輕嘆口氣，道，「你們是逃荒過來的啊，從哪兒來的啊？家裡人都沒了？」

林素低頭，故作哀傷的「嗯」了一聲，並沒有多說。

所謂的謊言，就是用一個謊言去圓下一個謊言，她不想說太多，省的露出破綻。

「素，水開了。」

凌慕川的聲音從外屋地傳來，林素趕緊起身，把炕桌放上，快步出了屋子。

盛了兩碗熱水，一手端一碗快速進屋，放在炕桌，輕聲的道：

「嫂子，喝點水暖和暖和。」

「哎，謝謝啊。」婦人端碗，輕輕的吹著。

可能在得知是外鄉來的緣故，婦人有些不自在。林素也沒在意，恰好冬菜都被凌慕川拿進來，她順勢出去看看。

這麼冷的天，肯定凍夠嗆。盛碗水放在一旁晾著，說：

「趕緊烤烤火，凍壞了。」

「沒事兒。」

不能把婦人一個人扔在屋裡，那樣不禮貌，林素再次回來，看到婦人已經喝了大半碗水，把晾著的那碗往前送了送，說：

「嫂子，這還有，您多喝點兒。」

「不用了，不用了，這就夠了。」婦人忙不迭搖頭。

林素以為她是不好意思，再次往前推了推，道：

「嫂子，我家窮了點兒，不過這水還是管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