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說客

達隆卡拉堡。

迷霧山之圍不戰而解，上千名迷霧山人帶著他們在這個郡劫掠來的財貨糧草組成浩大的隊伍，往他們來時的方向離去。

「子爵到！」

赫夫利子爵難得的出現在城頭，底下的迷霧山人似乎完全沒有隱蔽自己動向的樣子，隱隱約約還能聽見他們在唱歌。

迷霧山人是在東南方向的敗兵回來后開始拔營的，他們走的很倉促，雖然帶走了所有能移動的東西，可大半個營地卻沒怎麼拆除，留在達隆卡拉堡前，讓城上的波因布魯士兵們感到頗為打臉。

他們奉命追擊侵犯波因布魯的迷霧山強盜，卻被這伙強盜逼得龜縮在城堡里，任由這伙在波因布魯犯下罪惡的強盜離開。

「子爵！斥候探清楚了！」

波因布魯守備軍軍官丹東尼奧快步走上城頭，他力主出兵追擊，挽回丟失的顏面。

「子爵，這是最好的機會，他們強大的戰士都不在這裡，外面只是一群劫匪和老弱，六百人就能擊潰他們！」

丹東尼奧知道唯一洗刷自己戰敗恥辱的機會到了，如果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去，丹東尼奧無法想象自己將如何面對亞歷克西斯的怒火。

長子羅德里克聞言也躍躍欲試的看著父親，羅德里克與這些波因布魯軍官們的關係處的不錯，正二十齣頭的他滿腦子都是騎士文學里建功立業的東西，這些天窩在城堡里被動防禦可把他憋壞了。

丹東尼奧目光熱切，他在赫夫利子爵的幫助下重組了騎兵隊，現在出擊完全能咬到迷霧山人的尾巴。

赫夫利子爵不置可否，他捋著山羊鬍子，一言不發。

羅德里克熟悉自己父親的脾氣，知道這事怕是無望了。

「父親，民兵都已訓練完畢，可以擔負起守衛城牆的任務，只需開出戰利品任由取拿的賞格，城防軍也可以出城一戰！」

看著遠去的迷霧山隊伍，羅德里克在做最後的努力。

赫夫利子爵腦子裡想的卻不是勝負，他清楚自己的實力，也知道這數百波因布魯守備軍的厲害。

作為這片土地的領主，他更多的是在考慮這場仗的收益值不值得讓他去打。

達隆卡拉堡里只有這百多匹勉強能作戰的馬匹，這對赫夫利子爵來說是一筆絕對不小的財產，他自然不放心就這麼交給丹東尼奧，丹東尼奧在戰後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而達隆卡拉堡卻要承擔戰損和撫恤，這顯然是划不來的。

一支東南方向出現的騎兵隊伍解除了赫夫利子爵的尷尬。

這支騎兵隊伍士氣頗高，看上去還不到百騎，隊伍後方還牽著幾輛牛馬車，應當是打了勝仗的隊伍。

「城下何人！」

一名大嗓門的侍衛在赫夫利子爵的授意下喊道。

數十名巡林者騎兵和牛馬車停在遠處迷霧山人未完全拆除留下的營地里，雷納只帶著安東嘉一騎慢悠悠的晃到城下，除了隨身的劍沒有帶其他武器，以示和平。

安東嘉一手攥緊韁繩，另一手握住銀刃城的旗幟，赫夫利子爵是認得這扇旗幟的，他與厄休拉夫人和斯蒂芬伯爵是舊識。

「我是斯蒂芬伯爵大人麾下巡林者騎兵隊長雷納。迷霧山賊寇已被我部擊潰，特來通稟尊敬的達隆卡拉堡統治者赫夫利子爵。」

雷納聲若洪鐘，他看似隨意的開口，實則城上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這是長期使用巨龍之吼給他帶來的被動好處。

「遠來是客，請他們進來。」

赫夫利子爵對大兒子羅德里克說道：「帶上你訓練好的民兵，列在道路兩側，讓他們分批次慢慢入城。」

「是。」羅德里克應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但要說幾十名騎兵就能拿下達隆卡拉堡，未免也太過小瞧這裡的數百士兵了。

達隆卡拉堡並非是軍事用途的城堡，不過歷代赫夫利子爵顯然將這裡經營的不錯，這是一座擁有完善防禦體系的城堡，也是瑞文斯頓中部靠東部地區唯一的一座能稱上防禦要害的城堡。

迷霧山人對達隆卡拉堡無計可施，損失上百人也沒能摸到城牆，足以說明這座城堡的堅固。

安東嘉饒有興趣的看著兩側的民兵，這些人並不強壯，卻在外人面前儘可能的挺直腰板來彰顯威武。

安東嘉緊緊跟在雷納馬後，她的臉上帶了面罩來掩蓋迷霧山面孔，這是她第一次進到瑞文斯頓人的城池裡，一切都新鮮的很。

巡林者騎兵們受到了很好的款待，由於領地內被破壞的過於嚴重，赫夫利子爵沒有心情舉辦大型的慶功宴會，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關於重建領地的事務會堆滿他的辦公桌。

「這麼說，前幾日離去的那一波迷霧山人就是閣下擊潰的。」

領主大廳里，赫夫利家族的男丁和波因布魯守備軍的幾名客將軍官陪坐，赫夫利子爵與雷納進行了一次友好的談話。

赫夫利子爵這個人，雷納並不熟悉，只是聽說過他的一些信息。這是一個圓滑的，不輕易暴露喜怒的領主，他治下的領地雖然沒有明顯的發展，但對比前幾代子爵也沒有大的缺漏，是一個守成的領主。

而雷納此行的目的就是勸說赫夫利子爵改弦易轍。

這不是一件輕易能夠辦到的事情，故雷納沒有貿然開口，這場小型晚宴后的談話氛圍很好，眾人都心照不宣的只聊一些與迷霧山作戰的心得。

「百騎沖陣，閣下真是驍勇過人！」

羅德里克聽聞雷納的事迹后很感興趣，面前這人一看就是久經戰陣的老手，可似乎並沒有自己的身板壯實，羅德里克心裡當下就生出了比試之心。

雷納笑著說：「都靠我部勇士們奮而用命，克勞爾、阿沙爾，這兩位指揮調度得當，才有了前幾日的勝利。」

克勞爾和阿沙爾不好意思的自謙。

幾名波因布魯守備軍軍官目光不善的看著這些個銀刃城來客，在波因布魯人眼裡，達隆卡拉堡也是他們的勢力範圍，而眼下這些銀刃城的外人想必來者不善。

無緣無故的，誰願意跑這麼遠幫鄰居解決這麼個大麻煩。

赫夫利子爵是個人情老手，他沒能給任何人挑起事端的機會，這場爐邊談話風平浪靜的結束。

「尊敬的子爵閣下，我有一封厄休拉夫人給您的私人信件，希望您能在合適的時候閱讀它。」

子爵起身送雷納的間隙時，雷納這才想起來什麼，在眾人面前遞過一封在他懷裡躺了許久的信，用刻意壓低了但是周圍人仍舊聽得見的聲音說出這句話。

赫夫利子爵接過這封信，雷納的話讓他無法當面拆開這封信，他暗暗奇怪，自己與厄休拉只是泛泛之交，何來的私人信件。

在只有兒子在場的書房裡，赫夫利子爵拆開了這封信。

信紙兩面空空如也。

「空的？是用特殊墨水寫的嗎？」羅德里克微微皺眉。

「不。」赫夫利子爵靜默片刻后說道。

次子格雷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看向父親，赫夫利子爵已有決斷。

「這位騎兵隊長真是個聰明人，無論這封信的內容如何，都無法打消波因布魯人的猜忌，這是要逼我做出選擇了。」

赫夫利子爵將這封信輕飄飄的扔在書桌上，羅德里克不解的問：「丹東尼奧先生是個聰明人，我出面跟他解釋清楚，他會相信我的。」

赫夫利子爵搖頭說：「你把別人想得太簡單了，丹東尼奧只是一個失敗者，我只在在乎亞歷克西斯侯爵知道這個消息后的態度。」

「波因布魯聯邦佔據東部，實力本就比銀刃城強不少，銀刃城據地稱王反叛王都，已經招來了討伐的平叛軍，他們怎麼會覺得我們會選擇銀刃城呢？」

格雷雖然聰慧，卻看不透這件事。

「波因布魯連迷霧山都收拾不了，侯爵和夫人也沒有本質區別，他們都是圖謀自立的野心家，只不過。」

赫夫利子爵一反常態的對兩個兒子說了許多話：「厄休拉是名正言順的王位繼承人之一，銀刃城也絕不只我們所知的那點實力。就說今日那個騎兵隊長，他可是一個貨真價實的龍血戰士。」

羅德里克愕然，慶幸自己沒有貿然提出挑戰。

「即使如此，現在改弦易轍是否有些過早。」

格雷問道。

「我們當然不能做出頭鳥，王都收拾我們也就是千把人的事情。」赫夫利子爵看得透徹，他開口道：

「所以......達隆卡拉堡願意與銀刃城貿易，以換得重建領地的材料，並出兵維護東面的和平，只是我領地里所有的道路都被迷霧山賊寇破壞，直到入冬才能修復。」

赫夫利子爵說：「這就是我給那個騎兵隊長的答覆。」

「道路？我們要去封鎖道路嗎。」羅德里克沒聽懂。

「我明白了，是不讓波因布魯和瑞恩城出兵干預銀刃城與王都的戰事吧。」

格雷想通了個中道理。

赫夫利子爵微微點頭說：「就是如此，為了共同的安全，每兩日我會派一隊騎從向銀刃城報告我領地和附近地區『迷霧山賊寇』的動向。」

「羅德里克。」

「在！」聽到父親念自己名字，羅德里克挺直魁梧的身軀道。

「城防軍和民兵隊我都交給你，重建工作不需要你們參與，在兩個月內，務必練出五百名可用的士兵。」

赫夫利子爵對長子寄予厚望。

「父親放心。」

羅德里克心知家族存亡在此一舉，自然將這事放在心頭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