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少年的偽裝和假笑

沈信聽的滿頭黑線，心說你們再這樣瞎傳下去，老子都要變成一個打一百個了。

看來衛子穎她父母在這時候突然找上門來，八成就是跟這事有關。

這時候周愚走了過來，一臉不岔地說：「嗎的，氣死我了。」

沈信已經知道這傢伙要說什麼了。

果不其然：「明明是我先動的手！明明我是主力！怎麼一傳到學校我就成打醬油的了，連配角都他媽混不上！」

沈信指了指他的臉。

周愚疑惑道：「我臉上有東西？」

「我的意思是，你可能長的差點意思。」

「你這話啥意思？」周愚怒了，上來就要鐵拳出擊。

這時一個女生笑吟吟走過來打了聲招呼：「沈信，你昨天晚上乾的不錯哦，給我們出了口氣，林煬那個傢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把那種人招過來。」

來者正是高一的舒菲菲，沈信剛想說點什麼，周愚就擠了過來，指著自己的鼻子，「同學，你還記得我嗎？」

「抱歉，你是？」

周愚這下徹底放棄了，愛誰誰吧，他扭頭就要走，忽然舒菲菲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想起來了！你是……你是體育隊的學長吧？我記得好像校運會有見過。」

沈信一下笑出了聲。

周愚的心已經碎成了一地玻璃，他這下頭也不回地走了，在心裡真特么感謝那位不知名的體育隊學長讓自己有了一次被別人認錯的機會。

莊重的升旗儀式結束之後就是老校長的講話，一般講話都會持續一個小時左右，加上天氣炎熱，會很枯燥，但這一次多了個保留節目，不免讓人有些期待起來。

老王校長先是對近期校內紀律問題做了嚴肅批評，又強調了有關於食堂垃圾處理以及學生精神面貌的問題，最後才是引言：「上個星期，我校發生了一起惡劣事件……」

進入正題了。

校長結束講話之後，沈信從集合隊伍里走上了升旗台。

所有人都將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他都不帶稿子嗎？」

「看來是脫稿演講了，不知道這個傢伙會不會心一橫在升旗台上再表白一次，如果是那樣我就真服他了。」

操場上都是悄悄的議論聲，沈信站在話筒前，臉色沉痛：「尊敬的各位領導、老師，親愛的同學們……」

隨著一段普通的開場白，沈信開始在台上聲情並茂地做起自我檢討，集悔過、羞愧、不恥等等情緒，隨著講話內容的遞進，在臉上輪番上演，語氣抑揚頓挫，彷彿能讓人深刻地感受到他的內心情感，整段檢討講話全程連貫，沒有停滯與遲疑，相當完美。

「卧槽這是在演話劇？」

「這也太蛇皮了。」

但年長的領導們偏偏就吃這一套，對視一眼，頻頻點頭，心說還真挑不出他什麼毛病來。

我的天……

衛子穎在台下悄悄捂住了臉，她感覺好羞恥。

台上的沈信本來也覺得這樣太羞恥，但為了一勞永逸，他還是決定這麼幹了。

檢討內容不多，都很簡明扼要，很快就進行到最後：「我已深刻認識、並決心改正錯誤，希望得到各位領導、老師、同學們的原諒，檢討人，沈信。」

說完，沈信彎腰鞠躬，同時心中猛念：千萬別鼓掌千萬別鼓掌千萬別鼓掌！

啪啪啪啪！！

台下一陣掌聲雷動，附中的同學們才不管這些呢，鉚足了勁拍手，沒錯，周愚帶的頭！

領導們臉都綠了，你們擱下面鼓什麼掌？這踏馬是在檢討啊！

要被你們這群孫子給害死了，沈信頓時頭大，但他的反應很快，眼角擠出兩點淚花，又走到話筒前：「感謝同學們對我認錯態度的肯定，這讓我深刻認識到同學們的廣闊胸襟，以及學校對我的寬容與諒解，這才給了我本次痛改前非的機會……」

沈信硬生生補了好多句才勉強把場子圓了回來，領導們的臉色也相對好看了許多。

「這也太牛了。」

「我服了，這張嘴怎麼長的？」

沈信說完，又鞠了一躬，這次他直接下台了，半點機會沒給人留。

升旗台又換上了王校長做檢討審閱，小半個小時才正式結束。

回到教室，沈信又馬不停蹄地開始趕製五千字的書面檢查。

周末浪是浪夠了，報應接踵而至——

林煬找上他了。

門口的走廊上，穿著寬鬆藍白校服的林煬，依舊掩蓋不住那股清新俊逸的氣質，引的過往的女生頻頻害羞側頭。

沈信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昨晚那事實在抱歉啊，後續怎麼樣了？」

林煬吐了口氣，說：「姑且算是擺平了吧。」

沈信笑了笑：「看你表情可不太像啊。」

「這是我表哥辛辛苦苦給我在京城搭的線，我本來還想拿個清北的保送，但那邊可放話了，我以後別想在京城混了。」

沈信還挺不好意的，說：「那傢伙能耐還挺大啊，這事怪我。」

「沒事，其實也算是他自找的，就算當時你跟周愚不動手，我也不會讓他太放肆的。」

這話雖然有點事後諸葛亮的意思，但沈信還是挺佩服這傢伙的情商的。

「王旭今天已經回京城了，他在濱州沒啥影響力，也不打算報警，畢竟這事是他丟人。」林煬說著露出了一絲意味莫名的笑，「對了，你說你欠我個人情，作不作數？」

沈信詫異了一下，笑著說：「我的人情現在可不值錢，不過以後說不定會值錢一些。」

「不不不，現在就值錢。」林煬說著漸漸眯起了眼睛，稍微偏頭，看著沈信：「把衛子穎讓給我怎麼樣？」

沈信微微一愣，而後換上了鄙夷的眼神：「快趕緊得了吧，就你這破演技你秀給誰看呢。」

「居然這麼快給你識破了。」

林煬無奈地攤了攤手，沉默了一會，他認真說道：「我跟你講句實話吧，其實我真的偷偷喜歡過衛子穎，但很快這個念頭就被我自己掐滅了，因為我爸不讓我在大學畢業前交女朋友。」

「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們，羨慕到甚至…有點妒忌，因為你們都活的很真實。」

「交淺言深了啊，這可不像你。」沈信善意的提醒道。

「這才是真的我，想起來有點好笑……也不知道我以後回憶起來，會不會發現我的青春原來早就被假笑和偽裝充滿了，真是可憐啊。」

林煬擺擺手就往走廊另一頭走去了。

他年紀輕輕的，背影已經顯得有些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