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根由

湯瑪士?蘭開斯特今年四十五歲，而他的侄兒，威廉?理查?蘭開斯特，才剛滿十六歲，在這個平均壽命只有六十來歲的世界里，湯瑪士就好比是此時海面上的太陽，看似光芒萬丈，耀人眼目，實則已經在走下坡路了。而威廉卻是初升的驕陽，有著大好的將來。

湯瑪士與威廉的父親，前代公爵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不過他的出身可比威廉好，威廉是私生子，而湯瑪士的母親，卻是威廉的祖父在威廉的祖母難產死後明媒正娶的妻子，所以從法理上來說，湯瑪士的出身更具正統性。

問題就在於，威廉的父親，前代公爵在布萊迪島上威望很高，所以威廉雖然是私生子出身，但是老公爵執意將他立為繼承人，沒有人敢反對，即便個別人是有意見，也只能憋在心裡，不敢宣之於口。而五年前老公爵死去，威廉成為了新公爵，主少國疑，那時本該是湯瑪士最好的機會，偏偏在老公爵臨死前任命為軍事首領的騎士長艾倫?亨特對威廉忠心耿耿，手上沒有軍隊，湯瑪士不可能發動武裝政變，另一方面，湯瑪士自身的聲望不夠，並不足以獲得海島上貴族們的支持，所以湯瑪士才甘心成為執政輔佐威廉。下克上一旦開了頭，難免野心家的效仿。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湯瑪士結婚多年，卻沒有和妻子生下一兒半女，那時的湯瑪士已經四十歲了，結婚多年，卻沒有子嗣，讓人不由地擔心執政的生育能力是否正常。這也是湯瑪士一直不敢攤牌的原因，如果沒有子嗣的話，殺了威廉，他能否得到海島貴族的支持？即便是得到了支持，當他死去，難道要將布萊迪公爵的位置交給一個外姓人嗎？肉當然是要爛在自己的鍋里了。

所以湯瑪士一直在隱忍，在當執政的這五年中，積蓄自己的聲望，成效斐然，如今，湯瑪士相信，布萊迪島上願意支持自己的貴族和官員至少有一大半，而且，就在今年年初，他摯愛的妻子為他誕下了一個健壯的男孩，從目前來看，不出意外的話，這個男孩將來能夠鍵康地長大成人。

後顧無憂，湯瑪士發動了思慮許久的計劃，本以為萬無一失，眼看著城堡中心的高背椅已經在向自己招手了，卻最終被這頭突然飛出來的巨龍打亂，最終功虧一簣。

越想越氣，湯瑪士忍不住一腳踢在眼前這隻巨獸的屍體上。「該死的野獸！」他在心中暗罵。

見了湯瑪士的動作，一旁胖胖的財務主管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麼了？執政閣下？」

「啊，沒什麼。只是有些驚嘆神明的偉力，竟然能創造出這樣的巨獸。」湯瑪士收回了自己的腳，按捺住自己的情緒，笑著搖了搖頭。

「是啊，不過還是公爵大人厲害，小小的年紀竟然完成了屠龍的壯舉，真是讓人不敢相信。」財務主管腆著一張胖臉附和了一句。

心中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再次升騰，湯瑪士現在鬱悶得只想將巨龍的嘴掀開，把財務主管那張胖臉塞進去。顯然，他不能這麼做。

「契布曼主管。」威廉與艾倫走到兩人的身邊。

財務主管契布曼趕緊向兩人撫胸行禮：「啊，公爵大人，艾倫閣下。」隨後笑著向威廉說道：「還未向您表示敬意，偉大的屠龍公爵，希望您不會嫌棄我的恭賀來的晚了一些。」說著，契布曼再次向威廉撫胸鞠躬，以示敬意和祝賀。

將契布曼扶起來，威廉拍了拍這位胖主管的肩膀，笑著說道：「當然，真誠的祝賀什麼時候都不嫌晚。主管先生，你和我的叔叔在聊什麼呢？」

精明的財務主管從威廉的前半句話里聽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意思，不過現在來不及深入思考了，他回答道：「我們在感嘆這頭巨獸的強壯，也為您取得這樣的戰利品感到光榮。」

「是這樣嗎？叔叔。」威廉臉上的笑容頓時擴大了，詢問一旁的湯瑪士。

湯瑪士現在覺得自己的胸口有點疼，不過還是強笑著說道：「當然，恐怕不只是我們，整個布萊迪島的子民都為有您這樣勇猛的領主而感到驕傲。」

「很好。」威廉點了點頭，隨即說道，「不過經過了數日的海上奔波，我現在只想快點回到城堡，享受一頓熱乎乎的美食，再洗上一個熱水澡，痛快地睡到明天中午。」

「當然，我們遵從您的意志。」湯瑪士無可挑剔地回答，然後展現了一下自己幽默的一面，「明天早上我不會要求您早起的。」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威廉似乎很為明日不用早起高興，接著說道，「那麼，我們回去吧，今晚的布萊迪堡將會舉行一次宴會，希望城堡和海港所有的官員和貴族都能來參加。」

契布曼主管趕緊說道：「當然，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與您一同分享這一個榮耀的時刻。」

衛兵牽來戰馬，威廉、湯瑪士、艾倫三人打頭，然後是一眾官員，城堡衛隊在外圍護衛，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布萊迪堡趕去。當然，威廉的獵物也被抬上了一輛臨時拼湊成的大型馬車，跟在隊伍的最後。威廉準備將這頭巨龍的皮剝下來，請高手匠人製作成皮甲，而它的頭顱將會被製作成標本，懸挂在布萊迪堡的大廳中或者是城堡中什麼別的地方，向每一個來到布萊迪城堡的人宣揚威廉?理查?蘭開斯特的勇武。

布萊迪堡與海港都位於河流的北側，離開已經頗具城市雛形的海港，跨過護城河上的寬闊弔橋，就進入了布萊迪堡的範圍。

為了迎接公爵大人的勝利歸來，表面包鐵的寬闊城門已經被士兵打開。幸好布萊迪堡的城門足夠高大寬闊，巨龍的屍體還能暫時保持完整地被運進城堡，不然的話，它可能會在海軍營中被肢解。

一名名身著戰甲，手持長矛的士兵從橋頭開始列隊，對他們的領主表示敬意。當威廉一馬當先地走過弔橋，士兵們開始齊聲歡呼：「公爵大人萬歲！蘭開斯特家族萬歲！」

幸好，異世界並不向像代中國一樣，士兵們對威廉高呼萬歲並不會對他帶來王室的懲罰。

脫下了頭盔，但還是穿著全套甲胄、罩袍、披風的威廉?理查?蘭開斯特左手執韁，右手高舉左右揮動，微笑著對自己的士兵致意。

夕陽的餘暉照耀在他的身上，彷彿為他鍍上了一層金邊。他身後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但是現在，激動的士兵們眼中只有他，只有他金色的短髮、碧藍色的深邃眼眸，以及他威嚴又不失親和力的俊朗面容。這是獨屬於威廉?理查?蘭開斯特的榮耀時刻。

以往對威廉並不十分熟悉的士兵們在這一刻真心臣服於自己的領主，自己的效忠對象。身為布萊迪城堡的一員，對於公爵大人成功屠龍這一震撼人心的壯舉，他們感到與有榮焉。有這樣一個勇猛而強大的領主，誰會不感到高興呢？

威廉很滿意士兵們的表現，這一刻，他的聲望達到了目前為止的最高點，而隨著他成功屠龍的消息傳遍海島、傳遍整個王國，他的統治才會逐漸穩固，而這，也正是他和艾倫?亨特想達到的目的，對於一個領主來說，沒有什麼比得到治下領民的擁戴更重要。

當然，這只是開始，要想成功掌握權柄，威廉還有一段路要走，而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執政湯瑪士?蘭開斯特這頭攔路虎。

「巨龍都能屠殺，何況只是一隻攔路虎呢？」與湯瑪士騎馬并行的騎士長轉過頭看了執政一眼，心中暗自說道。隨即轉過頭，艾倫看著沐浴在陽光下的少年公爵，眼神中既有驕傲，也有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