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母子之相
「小王爺您……長得和雅妃很像，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尤其是眉形，見過雅妃的人肯定都能一眼認出來。」雲妃試探著說道。
她猜測趙陽冰來問雅妃的過往，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見趙陽冰果然沒有絲毫疑惑，一臉沉靜等着她的下文，便打消了心中的最後一絲猶豫。
趙陽冰既然早清楚了一切，只是來找她對證，她若再敢有所隱瞞，就保不住她的小六兒了。
「雅妃英姿颯爽，當年宮中很多小宮女都傾慕她的容顏，只是雅妃舉止怪異，不肯穿宮裝，剪著短髮，那麼冷的冬天，每天踮着腳尖在圍牆上面，跑得像飛一樣，嚇唬我們這些小女孩，而且力氣很大，打傷過一個教習嬤嬤，所以沒有人敢真的接近她。」
「後來過了幾個月，我記得是未入夏的時候，她突然鬧着要出宮，陛下當然不許，調了好多禁軍來圍着她的院子。然後她的院子裏就開始傳出蕭聲，還有很長很尖的哨聲，一整天都在吹，吵得人睡不好覺。」
「那是骨哨。」趙陽冰忽然開口：「是用她自己的肋骨做的，用來警示同伴。」
雲妃忍不住瑟瑟發抖，內室里的那一老一小也隨着這句話，徹底捂住了嘴巴。
「接下來呢？陛下不會放着她不管吧？」趙陽冰催促。
「是、是，當時我們也商量著一起去找陛下告狀，但還沒來得及，陛下就來了。」
「陛下撤走了所有禁軍，再也沒去過咸福宮。大家都覺得雅妃失寵了，幾個被她欺負過的嬪妃想去找她的麻煩，但是沒找到人……她就那麼消失了。我最後一次見到她，就是陛下秋獵回宮之後，將她以謀逆罪……判處絞刑。」
「是丙子年？」趙陽冰問。
雲妃的指甲陷進手心裏，艱難地回答：「對，就是……殿下出生那年。」
趙陽冰拍拍手，像拍掉了什麼污穢，然後起身往外走，說道：「行吧！今天的事雲妃娘娘應該知道怎麼處理，至於你的小六兒，和我的隨從到咸福宮玩捉迷藏去了，你自己找吧！」
「……千萬別去晚了。」他笑着囑咐。
因為雲妃的配合程度比趙陽冰預想得高很多，他問完話回到御花園時，小何公公還沒回來，便老老實實去了御膳房，等那一鍋金貴的龍鬚酥。
龐湖溜回趙陽冰身邊，見趙陽冰沉默地立在牆邊，未敢靠近。趙陽冰平時話很多，一句也不肯叫人舒坦，突然不說話了，卻又如同一縷怨魂黏在人背上，令人毛骨悚然。
趙陽冰瞧見他，竟然主動走過去，仗着身高優勢，略帶壓迫的俯下身，將自己的臉湊到他面前，問道：「你覺得我和棺材裏那個老畜生長得像嗎？」
龐湖心說他哪裏知道，他都沒仔細看過老裕親王！再說趙陽冰一張俊采飛揚能迷死一片小姑娘的臉，和滿臉斑的死人有什麼可比！果斷回答：「不像。」
趙陽冰若有所思地退開。
他小時候曾以為自己是已故裕親王妃的孩子，所以王妃才拚命護着他，直到王妃死了，他才知道原來不是。
王妃至死都是處子身。
他和老裕親王沒有丁點相似之處，一身皮相筋骨都隨了雅妃，要說他從老裕親王的血脈里繼承到什麼，大概就是這份與生俱來的惡毒與罪孽了吧。
他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後探頭去看剛出爐的那屜龍鬚酥，白亮亮顫巍巍的，真像是他的小奶糖。
廚子給他裝好食盒，送了出來，龐湖身為一個小太監，自然伸手去接，被趙陽冰怒踹一腳。
龐湖差點就瘸了，反觀趙陽冰神清氣爽，捧著食盒，大步流星出宮而去。
***
六皇子被下了迷藥，只是在咸福宮的地板上睡了一覺，臉凍得有些發青，沒什麼大礙。倒是小楚靈嚇壞了，抱着昏睡的哥哥哭了一場。
「母妃，我們去告訴父皇吧！」小楚靈抽抽噎噎地說。
因為雲妃受寵，平時受了其他妃嬪欺負，也會叫小楚靈偷偷告狀。不過這次，雲妃緊緊捂住了她的嘴巴。
「楚靈，不能去，沒有用的。」
「楚靈，一定要離他遠一點！離他們遠一點，才能活下來。」
「我們只要忍着就好，像當年一樣。只要忍過幾年，麗雅生的孩子，一定不會活太久。」
雲妃的淚落進小楚靈的頸子裏，小楚靈安靜下來，扒開雲妃的手掌喘氣，乖乖回答：「我知道了。」
雲妃將她抱進懷裏，小楚靈的腦袋擱在雲妃的肩膀上，卻天馬行空地在想：麗雅，骨哨。
用肋骨做成的骨哨。
用肋骨做成的骨哨，是骨龍部落自古傳承下來的生存之技。
骨哨由秘法煉製，遇水不沉，遇火不化，味有奇香，哨音可傳千里，可引族群共鳴。在危機四伏的妖海林原，骨龍部落便憑藉先輩遺留下的骨哨躲避危險。
很久以前，在蘭閣里，藍易乞這樣講過。
趙陽冰果然會害人。
小楚靈真的知道了。
因為趙陽冰的母親是從骨龍部落而來的惡鬼，以前差點殺了她的父皇，如今亦然。
***
「雲妃不知道我母親是骨龍部落的人。」趙陽冰說：「她沒有理由謀反，薄家對骨龍部落有恩，反而是南燕與她有滅族之仇，於情於理，她都不會殺害陛下。更何況，陛下怎麼可能容忍一個謀逆之人生的兒子？」
所以？
尹卓不能明白趙陽冰和他說這些的用意。
「所以，這裏面一定還有些雲妃也不知道的貓膩。我要你，去找刑部有關這件案子的案卷！我幫你進了孔家的大門，讓你認了親爹，現在是你該回報我的時候了！」趙陽冰眯着眼睛，是慣用的威脅語氣。
尹卓有些無奈，首先他並沒有想進孔家，其次他和惠羅邦那群人混過一段時間，他知道在那些人眼裏，趙陽冰的威脅就和貓兒餓了討食吃沒什麼兩樣。
趙陽冰就是不能坦誠地求人幫忙而已！
「這幾天你去跟着孔大寶，我會讓龐湖設計他，你順手幫個忙就好。」趙陽冰說。
即便尹卓點了頭，趙陽冰也不可能單靠他這個悶嘴葫蘆辦事。能利用到尹卓的這半份血緣關係最好，若是不能，趙陽冰一點也不介意故技重施，讓孔寶順也去小黑屋裏眯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