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屏蔽與隔離（1）

「各位居民請注意，請呆在各自家裡不要外出。附近發現空氣傳播性病毒，從現在起實施隔離措施，請注意，呆在自己家裡不要外出，隨後防疫人員會上門進行體檢。」

林偉被這聲音吵得翻身坐起，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就在沙發上睡了一夜。

牆上的掛鐘指示現在是早上6:00，林偉揉了揉臉，確定自己不是做夢。於是他走到窗戶旁邊，撩開帘子向下望去。

天色未明，就見一輛警車閃著警燈在樓間緩緩行駛，車頂的喇叭里播放的正是剛才那段警示。

對面樓的單元門口站著一個持槍的武警，正攔著兩個拿著菜兜兒的老年人不肯放行。

「乖乖，空氣傳播，這可不是小事兒」，想到這裡林偉趕緊撥通了老婆的手機。

「喂，這麼早什麼事兒啊？」老婆說話間還打了個哈欠。

「我給你說，咱這兒發現空氣傳播性病毒，小區被隔離啦，你和妞妞先別回來呢，等啥時候安全了再說」。

「真的假的，**不都過去了么，別是你想支開我們娘兒倆，跟人鬼混去吧」，老婆明顯還在被窩裡犯迷糊，不太相信。

「真的，真的，武警攔在門口，還帶著防毒面具呢，老頭老太太趕早市都給攔下了。門都不讓出，我還鬼混個屁啊。對了，你待會兒上街買點常備的葯，再屯點糧食，一定記得給妞妞弄個口罩帶上。」

「有這麼嚴重么？我爸他們街道辦事處沒聽說有這事啊？」

「你說你，你爸又不是總理，還啥事都跟你爸彙報。讓你去就去，哪那麼多話，有備無患知道么。萬一病毒厲害是要死人的，知道不？我要是被人道毀滅了，你哭都沒地兒。」林偉有點兒冒火，聲音不由自主地厲了起來。這女人怎麼這麼沒腦，就說老岳父是個街道辦事處的支部書記，可這都退休了，還總以為自己老爸是個人物。

老婆被吼的有點委屈，「你不會真的有事吧，那我們娘兒倆可怎麼辦啊？」

林偉聽著電話那邊明顯帶了哭腔，口氣也軟了下來，「行了，行了，你趕緊跟你爸媽說一聲，多點兒預防措施沒壞處。妞妞沒被我吵醒吧？」

「沒，還抿著小嘴做夢呢，要不要叫醒她，跟你說句話？」

「算了，讓孩子睡吧，回頭要是問起我，就說爸爸要出趟差，回來會給一件她最喜歡的禮物。估計這些天我也沒法上班了，得跟老闆說一聲，那我先不跟你說了，有事電話聯繫」。

林偉趕緊又撥通老媽的電話，辛勤的老媽倒是早早就起了床，他把之前的話大概又說了一遍，老媽就急了，「兒子，你可得保重身體啊，我和你爸年紀都大了，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們都看見孫女了，怎麼地都無所謂了，你可不行，你是一家的支柱啊，千萬要當心，快吃點板藍根預防著，把那個螺旋藻也吃上，增強些抵抗力總沒壞處。哎呀，妞妞和她媽不回去，你一個人吃飯可別將就啊，吃好飯才有抵抗力，要不媽過去給你做飯去，哦，對了，小區不讓進了，那你……」

聽著老媽在那邊絮絮叨叨，林偉頭一次沒有心不在焉，每一個字都聽的很認真，心裡酸酸的。如果不是心疼兒子，父母又何苦跑那麼偏僻的地方買個一居室住，為的還不是要把拆遷補助款省下一部分，幫林偉交首付房款。養兒防老，養兒防老，自己這個兒子不但沒讓父母享什麼福，反而還得讓老爸老媽來照顧，林偉越聽心裡越不是滋味。

掛上電話，林偉又給老闆打電話，電話提示機主沒開機，也是，這大老早的，那個夜夜笙歌的傢伙肯定剛睡。想了想，又給耗子撥了一個，通是通了，但一首彩鈴都聽完了仍是沒人接。

林偉也沒心情再跟誰聯繫，順手將手機扔到沙發上，他想起老媽的叮嚀，喝了2包板藍根，又吃了4片螺旋藻，這才好似完成了心愿似的長出一口氣。

他打開電腦，順手就把小區被隔離的消息發到燕京夜話論壇里，然後開始瀏覽最近的帖子。

「末日天坑驚現三環路，無數車主葬身去無蹤」，林偉苦笑道，「真是無恥的標題黨」，笑歸笑，他還是用滑鼠點了進去。

…………

與此同時，燕京市委書記萬書友也正面容嚴肅地看著這個帖子，辦公桌前站立的正是市府秘書長潘岳。

「小潘啊，確實有這麼嚴重么？現在什麼情況？」

潘岳推了推眼鏡道：「垮塌現場確實很嚴重，事發時間正好是晚高峰7點，路面上車也多……」

正說著，一名秘書模樣的年輕男子端著個餐盤推門走了進來，他一邊殷勤地往桌上擺了一杯熱牛奶，兩個雞蛋，兩個雪白的花捲和一碟鹹菜，一邊恭敬地說道：「萬書記，您先趁熱吃點，這是我特意讓食堂大師傅給您弄的。」

萬書友點點頭，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沉吟半晌才緩緩道，「現在只有4名死者，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燕京是個國際化都市，出現一兩起意外也是在所難免的。當前穩定大於一切，不要搞的驚風動雨，你跟那個記者的上級溝通一下，讓他先回去，等事故鑒定報告出來再說」。

「萬書記，媒體那邊不是一家兩家，很難全部控制，情況也不止這些」。

「怎麼，還有什麼情況？」

「是這樣，當時環路非常擁擠，拖車和大型救援設備根本無法通過，所以急救人員和警員只能徒步趕到，由於缺乏必要的設備，進度非常緩慢。除了最早現場附近的昏迷人員，救援過程中，警員和急救人員也昏倒不少，截至到凌晨1點，附近幾家醫院一共收治了239人。昨晚我和雷市長去慈濟醫院了解情況的時候，那裡的病毒專家推測著這是一種空氣傳播的新型病毒，是否致命現在還在觀察。他認為應該馬上啟動緊急預案，雷市長覺得形勢非常危急，便批准了，現在春光橋附近一帶都正在實施橙色疫情隔離措施，另外今天上午還打算在全市發布病毒緊急預防公告。」

萬書友聽到這裡不由得火冒三丈：「橙色隔離措施？亂彈琴，我們是國際大都市，牽一髮動全身，懂不懂？公布疫情，勢必造成非常惡劣的國際影響，到時經貿洽談會還會有外商來么，我們今年的經濟指標還怎麼完成？沒有經過常委會討論，沒有我批准，怎麼就敢擅自執行？這是嚴重的無組織無紀律行為!」

潘岳一看情況有些不妙，趕緊勸慰道：「萬書記，您先別上火，實在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一直聯繫不上您，王秘書和您家裡都不知道您的去向，所以雷市長只好臨時召開了電話會議，幾個常委也怕再弄成前些年**的狀況，投票決定實行橙色疫情預案。」

「哦，昨晚我的手機可能出故障，」說道昨夜的行蹤，萬書友不禁有些尷尬，不過這尷尬也只是一閃而過。

作為燕京的市委書記，自己在這個城市裡的地位可以說是至高無上的。但去年突然空降下來的市長雷允明，完全不按官場的遊戲規則出牌，這次更是繞過自己做出這麼大的決定，這個頭一開，自己的威信何在？不過這次如果是一種新病毒，那就是天災的範疇，似乎對自己的政治前途影響不大，想到這裡他又有些釋然。

萬書友思慮再三說道：「好吧，既然已經實施了隔離措施，那就讓防疫部門儘快查出病因，疫情公告還是緩緩再說吧，這個動靜太大。明天的土地拍賣還要繼續進行，我記得其中一塊好像就離春光橋不遠，不要讓拍賣受影響，對外也先不要講疫情隔離，就說是工程搶修吧，維持秩序的人不要搞得太多」，萬書記指了指電腦屏幕，「另外，我不希望再在網上看到這樣的消息，還有媒體，那些個記者先控制起來，另外隔離區里的通信都先控制起來，一切等這周的經貿洽談會結束再說。我們政府內部要執行保密守則，絕不許消息外傳，好了，你讓各部門照此執行吧」。

潘岳一一記錄下來，檢查無誤才抬頭問起道：「書記，雷市長已經要求武警部隊進行協助，另外按規定啟動橙色疫情預案要在衛生部備案的，防疫部門不知道是否已經上報了。你看是不是——」

萬書記擺了擺手，說道，「內部還是按流程走，但是叮囑各部門一定要注意保密，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我就問誰的責。」

等小潘和秘書都退出去，關上房門后，萬書友起身走到門口，耳朵貼著門上傾聽了一會，才坐回沙發，拿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壓低聲音說：「小慧，是我，你馬上買機票帶寶寶去三亞，多買些生活必需品，在別墅里等我，我不通知你就一直住著，盡量少出門。」

「哎呀，哭什麼，不是檢察院，我沒出事，讓你去就去。」

「是別的狀況，別問那麼多，我們有保密守則，對，你就當是預防**就行了。」

「嗯，對，越多越好馬上走。」

掛上電話，萬書友鬆了一口氣，在手機上又按了一串號碼。

「哦，是小紅啊，你阿姨鍛煉回來沒有？」

「哦，那沒事了！」

他捋了捋斑白的頭髮，有些頹然地把自己深深地陷入到沙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