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肉湯
李天奇挑開被子，立時被那女人的傷勢所震驚。
那女人光着下身，兩條大腿上被紗布纏得嚴嚴實實，但從紗布上洇出的血跡來看，至少有7、8處之多，而小腿上有一處傷口裹着的紗布歪斜，露出裏面模糊的血肉，顯然是刀傷，而且是不久之前的新傷。女人身下的褥子以及李天奇挑開的被子上面到處染有鮮紅的血跡。
毫無疑問，這女人根本不是那丈夫所說的小毛病，而是命在垂危。李天奇怒氣上沖，沖門外叫道：「阿東，把那傢伙拎進來。」
阿東也覺出幾分不對，一聽李天奇如此說話，就知道那男人肯定有問題。他不由分說，一把將那男人拖進卧室內，等他看到這女人的狀況，也不禁暴怒，一腳將那男人踹倒，大聲罵道：「你還是不是人，連自己老婆的肉也吃，還有臉向我們求援，我踢死你，我讓你喪盡天良。」
那男人雙手抱頭縮成一團兒，任憑阿東對他拳打腳踢也不敢還手，他口中叫道：「饒命，饒命！她不是我老婆，是她先要吃我的，不然我也不會這麼殘忍！」
李天奇拉住阿東，用長刀指著那男人喝道：「這到底怎麼回事？要是不說實話，我就一刀劈了你！」
那男人連忙跪在地上，涕淚橫流地說道：「我說，我說，她和我是網上認識的，她丈夫常年出差在外，希望能有個人慰籍一下，我一時鬼迷心竅就答應跟她約會，然後就跟她回了這個家。哪成想第二天一早就被隔離了。」
「我想着隔離幾天就能放出去了，誰知外面出現很多鬼怪一樣的東西，出去的人基本上都吃掉了，那些有槍的也都完蛋，我這赤手空拳的哪裏敢出去。結果又趕上了暴雪，先開始我倆還算是相依為命，互相有個照應，可時間一長，東西快吃完的時候，她就想趕我出去，這天寒地凍，積雪比人都高，我要出去就是死路一條，我當然死活不走。結果有一天晚上她趁我睡著了，就想將我捆起來，把我吃了，幸虧我睡得輕，不然就被她得逞了。我惱羞成怒，才以牙還牙的」那男人抽抽噎噎地講述著經過，李天奇和阿東聽得面面相覷，不知是真是假。
為了避免暴露，李天奇二人都戴着防毒面具，顯得有點恐怖。那男人見李天奇他們一直默不作聲，心裏更加發慌，忙道：「我真不是壞人，求你們饒我條性命，我家裏還有老婆孩子，讓我見一面。」
阿東更是鄙夷，「既然有老婆孩子，還出來搞這種事，出了事還不說趕緊回家看看，你這種人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義？」
那人又道：「我是怕死，可我心地算不錯的了，至少我還給那女人用紗布包紮傷口，生怕她死了。」
阿東無語地望着李天奇，李天奇也沒想到救援竟然是這麼個結果。如果這男子說的是實話，那這對男女都不是什麼好鳥，根本不值得救助。但如果這男的說了假話，那這男的實在是十惡不赦，不過這女的與死亡也只有一線之隔，以李天奇他們的能力是無力回天的。總而言之，這一趟算是作了無用功。
李天奇收刀入鞘，走到那男子身旁，一掌切在他的脖頸處，那男子還沒說出什麼，就暈倒在地。李天奇招呼阿東將他抬到床上，讓他跟那女子並排躺在一起，又將被子蓋好，嘆道：「不管是真夫妻也好，假夫妻也罷，既然老天安排你們一起面對劫難，那就有始有終吧！」說完，邁步走出房門。
阿東明白李天奇是打算讓他們自生自滅的意思，想想也對，這麼兩個人，救了也會後悔，於是走到窗邊，一肘將玻璃擊得粉碎，冰冷的氣息瞬間便將狹小的房間佔領。
……
李天奇拎着那箱食物，站在光線昏暗的走廊里，望着那六道墨綠色的防盜門，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六道防盜大門，封閉着六個不同的空間，是否防盜可能需要盜賊的檢驗，但它卻將六家人的交流封閉開來，如果沒有這場病毒的疫情，這六扇門后的人們不知有多少會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
殺戮者並不可怕，暴雪也不可怕，可怕是這老死不相往來的人情冰冷，林偉母親的小區就是個明證，韓自力老爺子就是明證。或許要徹底解決眼前的危局，關鍵就在於能破除掉人與人之間那層冰霜般的隔膜。
李天奇已經挨門挨戶地敲了一遍，然而回答他的只有那敲門聲的迴響，他失望地將食物箱提起，深吸了一口氣，步履沉重地走向最初那道鐵門。
鐵門旁，阿東已經摘掉防護面具，正一臉同情地望着他。
二人剛要將防盜門關上，只聽樓道里忽然傳來一聲開門的響動，一個稚嫩的童音在寂靜中回蕩：「你是老天爺派來救我們的么？」
……
「寶貝兒，慢點兒吃，別着急！沒人跟你搶。」藺曉柔手忙腳亂地勸阻著面前這個狼吞虎咽的小姑娘，卻一點兒都阻不住她向嘴裏不停地塞餅乾。不過眨眼的功夫，一個大包裝的餅乾袋裏便空空如也，那小姑娘舔著嘴唇，意猶未盡地四處張望。
休休在秦嵐懷裏拱起腦袋，小聲道：「媽媽，我還有很多餅乾，要不要……」
小姑娘耳朵很尖，眼睛立時一亮。
李天奇道：「不能再吃了，會傷到胃的。」
小姑娘滿臉委屈，用乞求的神情眼巴巴地望着李天奇，卻見李天奇很肯定地搖了搖頭。她用眼睛又向圍在她身邊的每一個人乞求，見眾人都沒有表示，終於失望地低下頭，默默地捏起灑落在身上的每一粒餅乾渣，小心地放入口中。
藺曉柔總算鬆了口氣，這孩子似乎已經餓了很多天，連眼睛都有些發藍。自打跟李天奇回來，除了要吃的，別的什麼都不配合。
她兌出一杯溫開水遞給小姑娘，語氣柔和地問道：「來了這麼久，你還沒告訴阿姨，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我叫琪琪，馬上就4歲了」，小姑娘一口氣喝了半杯水，才說出第一句完整的話。
「你的爸爸媽媽呢？」艾麗絲從廚房端出一碗雞蛋羹，微笑着放到她的面前，讓她慢慢吹着吃。
小姑娘的餓勁兒看來已經好些，知道吃完一勺停一停，還向艾麗絲道了聲謝，「媽媽出差了，爸爸前些天說要出去找吃的，可是一直都沒有回來。」
「家裏沒別人了么，這些天你都吃什麼啊？」藺曉柔一直對這孩子的來歷很好奇，但李天奇回來后沉默寡言，一直不肯多說。
「是奶奶，爸爸走後我們還吃了兩天的稀粥，後來就什麼都沒有了，再後來，奶奶就給我喝肉湯，那肉湯可難喝了，可是奶奶非逼着我喝，我不喝她就哭。」
「肉湯？！」眾人都是一怔，不約而同地望向李天奇。
李天奇嘆了口氣，閉着眼睛用右手在左臂上做了一個削的動作。
眾人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休休不明所以，天真地問道：「不好喝就不喝唄，那後來呢？」
那小姑娘將最後一口蛋羹咽到肚裏，這才道：「奶奶哭得那麼傷心，我只好喝了。後來奶奶給我一個保溫桶，說裏面的肉湯要省著點兒喝，她身體生病了，要睡一覺，她說老天爺一定會派人來救琪琪的。」她指著李天奇又道：「後來，我就看到了這個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