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閃電與火焰
停不下來，也不想停下。
伏特加就是這樣想的。
儘管一路走來，它也曾一度陷入迷茫和後悔：
我做錯了嗎？
我不該帶它們離開森林嗎？
我現在灰溜溜地回到森林還來得及嗎？
但最終，它仍咬牙堅持下來。
前方註定不是坦途。
但前方註定是前進的方向！
它想探索，想探索這個充滿未知的世界，想知道在茂密望不見天空的原始森林之外，究竟有多麼遼闊的天地，多麼壯麗的景色！
它渴望求知。
剛才脫口而出、發自肺腑的那番話，伏特加不能察覺出是否真是它自己說的……
亦或是某個對它而言，神秘未知的隱秘存在，假借它之口說出？
但，那就是它想說的。
看著眼前逐漸安靜下來的人猿們，它深吸一口氣，道：
「走吧……繼續前進！」
「前進！」有人猿跟著呼喊，引得其他人猿開口呼應。
漸漸的，「前進」的喊聲從零散到整齊，從輕言輕語，到震如雷霆。
草植茂密的熱帶大草原上，諸多物種齊齊看向人猿們所在的方向。
儘管聽不懂人猿的言語，只聽得陣陣整齊的吼叫，但它們仍然聽出了，這其中的激昂感情。
不知為何，它們都開始略微焦躁不安。
好像，有對它們而言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
望安看著草原人猿的後續表現，對十幾隻人猿齊齊拍胸，仰天呼嘯的場景，印象深刻。
「太強了，不愧是你！」文明合成器智能的語氣充滿殷勤和興奮，彷彿下一秒就會化身究極舔狗，一舌頭舔到望安心裡去。
望安正想擺擺手，說「基本操作，不要說『溜』」，就聽到接下來一句：
「竟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輸入那麼長一段話，中途還轉成口述一口氣不帶歇，你的肺活量好大！」
望安臉一黑，重點是這個嗎？
他中途換成口述，是因為口述更帶感情，且因為工作時為了提高溝通效率（和提前結束開會），練就了一口超高速卻清晰的普通話，說起話來遠比打字快——
文明合成器竟然不支持腦控，誰敢信？
「你覺得那些話怎麼樣？」他問道。
儘管人猿領袖伏特加說出那些話后，其他人猿的激烈反應，以及文明合成器的三連反饋：極大成功、團結+10、獲得「團結一心」狀態，都充分說明他編寫的那些話的成功，但這只是純正面反饋。
他想要得到更多方面的不同反饋，全方面結合，衡量出基準，來確定今後話術，怎麼編更好。
「我覺得OK，非常深入人心，還有很多細節在裡面。」
「效果算好還是非常好？」
「很好，但距離「非常好」，還差那麼一丁點。」
望安沉思著點點頭，他大概明白了。
他繼續凝視草原人猿。
這群人猿自被伏特加的激情演講打動后，再次恢復了活力，努力激昂地在大草原上亡命奔逃，堅持前進。
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或許可以在滅族之前，成功走出大草原，走到下一個陌生的地方。
但，又有一件事情發生了。
暴雨傾盆，閃電不時劃破天際，照亮世間，震耳欲聾的雷聲姍姍來遲，卻讓所有生物都瑟瑟發抖，為之驚懼。
這場暴雨來得太過突然，至少對嘗試遠行的人猿們來說，太過突然，以至於它們各個被雨打濕，趟出一身的泥。
「前面有棵大樹！」
為了躲雨，人猿加緊跑往樹下，跑得快的還朝跑得慢的呼喊：「快過來！」
可惜它們尚未知道一件事情：
打雷時，樹下，最危險。
跑得慢的人猿，親眼看見了一件，可能是人生中最可怕的事。
閃電揮下，火光乍現，點燃昏沉的天，也點燃人猿的全部視野。
大樹當即裂成兩半，崩塌瓦解，樹下揮舞雙手的人猿動作一僵，齊齊倒地。
「怎麼——」
其他人猿還未來得及驚駭，就看見火焰亮出獠牙，熱情地對它們獰笑。
「退後！退後！別過去！」伏特加大吼。
其實也不消它多說，對巨大聲響、光芒、火焰的，銘刻於基因中的恐懼，讓所有人猿本能地尖叫著逃散，以最快速度遠離那正發出宛如惡魔低笑的，瓦解焚燒的大樹。
轟隆！！！
雷聲總是慢於閃電，一如受傷的人猿慢於完好且強壯的人猿。
它像是一個嘲弄，也像是一個強大的存在，睡夢中打的一個呼嚕。
……
時間過去了小半天。
雨已停，火未熄。
在勇敢的伏特加的帶領下，擁有「團結一心」效果的人猿們從恐懼中逐漸恢復，鼓起勇氣，再次回到那棵樹下。
看著滿地焦枯，各處殘骸，它們又回想起震撼人心的火光，臉上再次浮現起莫大的恐懼。
伏特加深深凝視著已然微小，但仍可怖的火焰，和被火焰烤焦的，曾經同伴的屍體，神情沉重。
第二次選擇，終於出現在望安眼前。
A：帶領人猿離開。
B：上前探索焦屍與火焰。
C：好香啊，什麼味道？（嘗試忽略焦屍的身份，猿生第一次吃熟食）
「……每次的第三個選項，真的不是湊數的嗎？」
望安強忍住選C的慾望，選擇了B：探索，並快速說出一大堆話。
而在火焰與焦屍之前，沉默不語的伏特加，終於有了新的動作。
它無視其他人猿驚懼的叫喊和勸阻，毅然走向依舊熊熊燃燒的火焰，跨過去，來到焦屍身前。
半天前還是同伴，再會，已不僅是天人兩別。
伏特加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下焦屍，傳來的手感，讓它心一顫。
它下意識深呼吸，平復心境，一股焦枯又芬香的肉味，卻深深鑽進它的鼻孔。
那是它同伴的撲鼻肉香。
……
望安無限懷疑，如果他選擇「C」，這頭人猿會不會坐下開吃，沉浸在第一次吃熟食的感動和快樂里，並暫時忘記這是它同伴的屍體。
不過他選了「B」。
伏特加會探索火焰。
在他以及其他人猿的注視下，人猿領袖伏特加，不僅看向火焰，甚至……
把手伸向火焰。
驚叫聲中，伏特加閃電般收回手，感受著手指尖傳來的焦枯和疼痛，低聲自語：「這就是你們被燒死時的感覺嗎……」
它的目光逐漸堅定，當時的一幕幕在它心中浮現。
多麼強大的力量啊。
如果，能掌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