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章 七夕（一）

今夜，雲疏風淡，天空中繁星點點，銀鉤般的上玄月，將玉帶般的銀河映射得格外分明。七夕之夜的宮宴就設在澹泊寧靜景緻旁邊的空地上。依湖而搭的戲台在煙水藍紗幔的掩映下，仿若瑤台仙境；戲台四周翠水縈繞，遠處是一望無際的玉鑒瓊田；空氣中氤氳著淡淡的幽幽荷香，若隱若現的絲竹聲隨風飄蕩在空曠的夜色中

明黃的華蓋下，身穿一襲玄黑的雲紋龍袍的胤?攜身著品紅盛裝的皇后一同端坐在御輦上。

「皇上、皇後娘娘駕到！」高無庸尖利的嗓音凌空響起。

「臣妾（奴才）恭迎皇上、皇後娘娘，皇上吉祥！娘娘吉祥！」

眾人的跪伏於地，行禮問安，胤?深邃的黑眸只隨意瞥了一眼眾人，淡聲道：「免禮」。

小路子早已躬身伺候皇上、皇後下了御輦，胤?按禮儀牽了皇后的手，朝宴席主位的方向走去。

思逸微抬眼眸，瞥見那玄黑的身影，只見他深邃的目光似凝著她，又似乎只是凝著廣袤的前方。他薄唇微揚，勾起一道完美的弧度，暈開一抹似有若無的淺笑。

從來都不知道他的淺笑這麼迷人，帝王的威儀和這淺笑完美的結合在他的臉上，讓他的俊臉立刻生動了起來，這樣的他真的很討人喜歡。

眾妃聞言起身，甫按品級依次就座，宴席開始，觥籌交錯，珍饈佳肴，琳琅滿目。

「今日家宴，不必拘禮。」胤?淡然開口，聲音低沉。

「如此良辰美景，臣妾今日特意備了桂花陳釀請皇上品嘗。」皇后的臉上永遠掛著得體的微笑。

「哦？」胤?神色莫變，仍是一副萬年不變的冰山臉。

彷彿之前，思逸看見的那抹淺笑，只是彼時的錯覺。他，永遠是那個冷酷到底的寡情帝王。

「斟酒。」皇后示意身旁的錦繡近身伺候。

錦繡早已手腳利落的為胤?滿斟一杯，他執起酒杯意欲一飲而盡，耳邊卻傳來皇后溫柔的嗓音。

「這桂花陳釀雖入口甘醇香甜，然亦是不宜急飲，急飲傷身。不如一邊淺嘗慢飲，一邊欣賞歌舞，亦算不負如此良宵。」

一語才罷，錦繡已擊掌三聲，樂聲起。只見一位女子身著雪色的銀蝶紗裙，伴著鼓樂，翩然起舞，她婀娜的身姿輕如雪花，迎風飄搖，時而左，時而右，恍若仙子搖曳在空中。那身影一個急速的旋轉，那銀蝶紗裙迎風鋪開，在宮燈的映照下，反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華，彷彿無數只美麗的彩蝶與她共舞，她越轉越快，猶如驚鴻，乘風翱翔

思逸早已被這妙曼的舞姿吸引，不知道這是不是傳說中的《胡旋舞》？

「飄然若驚鴻，賞。」胤?語音低徊，然，掩不住的是少有的溫柔。

只見那雪色的倩影已然從戲台上飄然躍下，行至席間，跪拜如儀，語音輕靈，婉轉柔美：「嬪妾謝皇上賞賜。」

「你？」胤?神色微怔，爾後，唇邊浮起一道稍縱即逝的笑弧，心下一片清明。

既然皇后執意如此，那就成全她，再說此時他亦需要烏喇那拉氏身後的勢力，可以扳倒年家的勢力。他不要那一人淪為棋子，那就只能由她另選『佳人』。就算他是手握神器的帝王，也有諸多的身不由己。於是才有了，種種交換。

「嬪妾武若依。」儀態萬千，巧笑嫣然。

思逸微抬眼眸，只見小年糕臉色蒼白，戴著尖利護甲的瑩白素手緊握手中的杯盞，彷彿要將那酒杯捏為齏粉。順著小年糕偷瞥一圈，看到的多是落寞失望。

唉，如此佳人，終是入了聖心罷。今夜，只怕有人又要失意了。還好，她無心。

此刻，思逸是同情這些女人的，愛上帝王的結局只能是――殤。

「奴婢該死！」思逸的思緒驟然被這一句低微的聲音打斷。

「怎地這麼粗苯！」素月輕斥那名闖禍的宮婢。

原來，那宮婢不小心打潑了思逸面前的酒盞，思逸的裙衫亦被濺濕一小片。

「你，下去罷。」此情此刻，思逸不想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也不想這名宮婢因此受罰，原本就不是什麼要緊的事，這宮婢卻少不了要挨一頓板子，但這就是深宮的殘酷。

「娘娘」素月顯然不理解主子怎麼就沒有一點沒主子的樣子。

「素月，她是無心的，算了。」

還好，眾人的心思都在胤?的身上，那跳舞的武答應自然也是今晚的焦點人物。

思逸起身，朝皇後行禮示意自己不勝酒力，先行告退。

對於思逸的告退，胤?只是淡漠的朝她投射一眼，復將眸光停駐在那雪色的身影上，他的心思果然在武答應上。

然，她不在意，是的，不在意。因為，她無心。

因為，當一個人知道所有人的結局的時候，唯獨不知道自己的，再難有勇氣對人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