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牙雀

第4章 牙雀

「看姑娘這身打扮不似我緋日人吧?」男子從樹後轉出,手中的刀鞘輕輕敲打著地面。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牙雀,轉也不轉。「姑娘身上這衣料,我要是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粗青麻織成的吧?這東西只有白字山門外的月靈一族有。」

「眼倒是挺賊的?你看我這把刀是來自哪裡?」牙雀的身子緩緩側轉,似要回身的一刻。飛身撲了過來。疾若流光,手中的流圓刃直取男子胸口。

這一撲完全出乎了男子的意料。他手中的刀,都來不及出鞘。反手擋在了胸前。刀鞘碰到流圓的刃口,瞬息斷成了兩截。一半還掛在刀身上,另一半已經掉下地面。男子連續幾個躲閃,借著周圍密集的樹榦,終於抽出了刀。只看刀刃流動著的光華,就能看出這是一把好刀。

刀剛剛抽出,男子便轉守為攻。他揮刀的速度一點也不比牙雀現在的攻擊頻次低。每每牙雀的流圓刃剛剛襲向他的身旁。他的刀差不多已經攔住了牙雀的攻擊路線。這也使得兩人的攻擊看似飛快,卻沒有幾下是碰撞這一起的。

「姑娘,你看我們這樣打下去,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不如我們握手言和怎樣?」牙雀沒有回話,一陣猛攻,分心說話的男子立刻便只有了還手之力。「你們出來吧!」男子見狀大喊了一聲。樹叢中立刻就冒出來了兩個手持長弓的人。牙雀虛晃一招,反身急退兩步。讓自己站在幾棵樹的中間。小心地注意起了周圍的情況。這讓她有些不習慣。

平常戰鬥的時候,這些事情都是安多操心的。她只需要在安多選定的地方,執行出大夥商量好的攻擊方案。在小心謹慎方面,她甚至還不如牙米米。「姑娘,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嗎?」男子的刀收在身側,平靜地看著前方。牙雀一點沒有因為男子的做法而放鬆警惕。畢竟在安多身邊戰鬥了那麼多次,什麼樣的攻擊手法她都差不多見識過了。

「你不用這麼緊張,我並不想傷害你。你們把弓收起來。」男子揮手,讓旁邊的兩人收弓退後。「怎麼樣?我是很有誠意的!其實你不說我大概也能猜出幾分來的。」

「如果我猜中了,姑娘就點點頭,怎麼樣?我剛才說姑娘身上穿得衣服是粗青麻織成的,這布料是月靈族所獨有。我就猜姑娘是月靈族的人。姑娘告訴我,我可有猜中?」「無聊!」「這確實有些無聊。那我說件不無聊的事情。姑娘既是月靈族人,又穿著這麼稀有的衣料。那姑娘你應該是月靈族哪個王城的族人吧?我這個猜測可還有趣?」

「胡言亂語!」聽到這樣的話,牙雀立刻警惕起來。今日這事情,恐怕是不好善了了。「姑娘,說謊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噢。我可不是信口胡說的,幾日前姑娘可是和一位緋日小姐同車來的這裡?你該不會還說我胡言亂語吧?」

「是又怎樣?」「姑娘承認是,那我就接著往下說。這一路上姑娘可有做過特別的事情?」「你想說什麼話就直說!我可沒有功夫在這裡與你閑聊!」「人命關天,怎麼能是閑聊呢?」「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姑娘路上可有殺過人?這句話姑娘聽懂了嗎?」「殺過又如何!」「姑娘能承認,就不枉費我下的這番功夫。那我們就來算算這筆帳吧?」

「有什麼好算的!他們要殺人,我便殺了他們!你要報仇儘管來便是!」「錯錯!我怎會尋姑娘報仇呢?人死不能復生,我便是殺了姑娘他們也不能活過來了,是不是?」「你能不能有話直說!」「能!姑娘拿走他們的東西可不可以還我?」「幾把刀弓早已賣掉!你就是想要錢也要緩幾日。」「哈哈,姑娘真會說笑!你真不知我要的是什麼?」「不知。」「哼!姑娘既然不願合作,我就只有得罪了。今日你不把那本獸皮書交出,就別想走出這片林子了。」

「是嗎?你覺著自己有幾分把握留下我呢?」「你……,你早已踏入鑄靈之路,何苦還要留下那份東西?你難道不知道,它對你們月靈族的鑄靈之路,是沒有幫助的嘛!」男子眼中的神色不停變幻。他開始猶豫起來。啟靈者和踏入鑄靈之路的修者,是已經可以視為兩種完全不同類的生物了。

他們不像是剛剛啟靈的人,和普通人比起來只是感官敏銳一些,力氣大點,速度快些。而踏上鑄靈之路的人,他們已經完全不需要和普通人比較了。他們雖然只是專修一支,可這些給予他們的力量,已經可以把啟靈者拿來隨意蹂躪了。只是想到獸皮書對於自己的重要性,男子的手猶豫了一陣還是狠狠揮了下去。

樹叢後果然不止是藏著兩個弓手。牙雀藏身之處的幾顆樹,雖然把大部分射來的箭擋住了。可是射向她身邊的箭,還是有很多。這把牙雀可以活動的範圍壓縮到了極小。牙雀無比的專註,這還是她踏上鑄靈之路后所面對的第一次戰鬥。她專修的方向早就已經決定好了。打小她就偏愛速度,喜歡一切可以讓自己快速動起來的東西。

從剛學會走路,父親做給她的第一輛三個輪子的小木車。到六歲第一次去希博瓦聖山騎上的地行獸。那麼小一點,她就不像那些同齡的孩子。坐在地行獸背上膽顫心驚地緊緊攥著手中的韁繩。她忽閃著小眼睛觀察了一會兒,身旁父親騎行的樣子。便開始抖動韁繩想讓地行獸跑起來。雖然因為父親早早地發覺,她第一次試圖讓地行獸奔跑的企圖很快失敗了。可是在那次的路上,她還是成功趁著父親不在身邊的時候,騎在地行獸的背上跑了一圈。這讓看顧她的一個大叔,緊緊在後面追了半天。

這一發便不可收拾。十一歲她獨自一人在切烏鳥河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激流漂。十二歲她就敢在身後掛著一個像鳥翅的東西,縱身跳下烏鳥河谷。這種作為要是讓安多知道,怕是要送給她一頂女瘋子的大帽。還好十二歲過後,她便不再這麼瘋狂了。這一年她正式進入希博瓦聖山開始了聖潛修行。她的體質變得越來越強,她發現身體越強她就越無法抵制對速度的酷愛。在所有的師長一片反對聲中,她還是選擇了專修速度的鑄靈之路。

她沒有感官專修者,對所有危險事物的靈覺,她不能提早發現危險。所有距她三尺外的事物,她和普通人一樣沒有特別的感覺。她身體的力量雖然比普通人要好的多,但是選了專修速度的路。以她鑄靈之路的成績,也只是堪堪能達到啟靈者力量的程度。

也就是說這個選擇,讓她的力量在啟靈之後再無寸進。而她感官的敏銳甚至比啟靈時還弱了不少。特別是對遠處事物的觀察。她強大的只有身體三尺範圍內的反應。箭射來的速度挺快,不過牙雀並沒有感覺到太大的壓力。這種程度的攻擊,她早不知在安多的箭下練過了多少次。那些尾隨她的身影而動的箭,射向的永遠都只是她的影子。這幫傢伙在自己動了之後,怕還沒能看到自己的身體所處的真實位置來吧。

「聽我口令!」早已經把刀上的半截刀鞘扔掉的男子,面色陰沉。這三支他選來的箭隊,已經算是他能夠調動的精銳了。可是面對高階的修靈者,這麼多人還是幾無還手之力。「執行非精準覆蓋攻擊,三隊依次波式攻擊!」對面弓手突然改變的方案,讓牙雀的境遇變得非常糟糕。她立刻就意識到對面那男子,不是個給自己人添亂的頭領。雖然這樣的攻擊方式安多早就給她說過。也是提醒她重點防範的一種戰術。

可是囿於『三米小隊』最多時只有三人的現實。這種範圍攻擊的演練,還只是停留在安多的口頭之上。在安多埋頭撿便宜永遠是最好的戰術的指導下,她們『三米小隊』也從沒有遇到過以弱勝強的情況。她們從來都是以弱勝更弱!這麼想那個小子不好吧?這個時候牙雀居然還有心思亂想!她努力收斂起已經發散的無法專心的思緒,去仔細回想安多說過的那些,對付這種攻擊的口頭演練方案。

「噢,密度!先觀測攻擊密度!」終於想起了一條,雖然不知道密度這個詞的具體含義,不過在安多連比帶划的講解下,牙雀還是大致明了這個詞的意思。晃過了射向身邊的幾隻箭。牙雀很快看明白了,那些射來的箭只密度。幸虧那個男子下達了覆蓋攻擊的命令。不然還真不好判斷!不過牙雀也不想想,沒有那個男子的覆蓋攻擊命令,她壓根不需要去想這個問題。

「這麼低的密度?」得到這個數據的瞬間,牙雀有些不敢相信。一平方的範圍居然只有五箭?這就把自己逼得手忙腳亂了?牙雀有些被驚住了。她的身手在十二歲以後,什麼時候在意過這個強度的攻擊?可是眼前的現實,又實實在在地告訴她,她就是被這種程度的攻擊困住了。一定有貓膩!牙雀輕輕咬著牙,她現在非常想抓住安多那小子,讓他說個清楚!

這種強度的攻擊已經拌住了她的腳步。她心神的大部分都用在了躲避身邊箭只之上。移動的速度一下低了好多。「速度?」想到速度這個詞,牙雀立刻想起了安多特別囑咐的一句話。在覆蓋攻擊下,一定不可以降低速度。那怕是拼著受點不要命的傷,速度也一定要快起來。不知道為什麼要相信,那小子只是隨口說的一句囑咐。這可是牙雀還從沒有演練過的戰術方法。她甚至從沒在別處看到過這樣的戰術。可她下意識中,已經選擇相信了這個方法。

她立刻就選擇了忽視那些可能會對自己帶來一些小傷的箭只。樹影之間,她移動的速度快了起來。倏忽而動的身影,給對面的男子帶來了巨大的壓力。覆蓋攻擊的指令已經下達了一刻鐘。可是箭雨中的那個人,移動的速度只是慢下了一會兒。就在剛剛男子覺著已經把她拖住的時候。她的速度突然加快了!這讓男子一下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樣的應對。他猜不出這女子是在做一陣徒勞的掙扎,還是已經想好了突圍的方法。不過他不想冒險去猜測。

「二隊,疊加攻擊!」男子說話的聲音帶著一股冷漠。「公子,這樣的攻擊,二隊的人撐不了多久的?」剛剛從樹叢中站出的一人,拱手向男子回道。「能堅持多久堅持多久!」

正覺著方法對頭,移動的速度已經加快了很多的牙雀。突然毫無徵兆地迎來了更加密集的攻擊。「他們還藏有人?」看著射來的幾乎密了一倍的箭頭。牙雀馬上就想到了這種可能。可是自己沒有感覺到一點動靜啊?這個時候,牙雀手中的流圓已經揮舞的飛快。讓人幾乎找不出,她在身邊舞出的那些不停轉動著的圓。究竟是從哪裡開始,到哪裡結束。

「公子,她在向密林移動!」男子也看出了牙雀雖然在不停變幻著移動方向。可是她移動的大方位,一直在向南側的密林靠近。「南側阻擊性攻擊!」男子下達了第三條指令。聽到這句話的牙雀,在攻擊的箭影中露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

「永遠也不要讓對手捉摸到你的意圖!」這一條是牙雀打心眼兒里,和安多的想法最一致的戰術守則。只是安多這句話的下一句,牙雀一直沒有能夠贊同。「那怕是為此做出些愚蠢的事情!」可那小子卻說,這一句才是這條戰術的精髓。

這句話,牙雀一直沒有當真話來聽。她覺著這一定是那小子,通常在正經話后夾雜的一些調侃。只是在剛剛的那一刻,對面的那個男子下達了「南側阻擊性攻擊!」的這條命令后。牙雀瞬間明悟到了。安多那傢伙說的話不是在調侃。這條戰術的精髓果然是在後面這句話中。前面的那句話,恐怕稍有些戰術修為的人,都能理解到它的重要性。可是後面那句話,才是能夠讓前面的那句話成真的關鍵。

牙雀有些高興又有點失落。高興自己終於真得領悟了這句話的真義。失落的是那小子對這麼重要的一件事,都沒有向自己好好說說。領悟到了這裡,牙雀下面的戰術欺騙動作,做得愈發逼真。

男子在著急地催促著箭隊加大狙擊,已經快要逼近南側密林的牙雀。那幾隊弓手已經大都從藏身的樹叢后露出,緊緊壓在牙雀的身後。正前方就是密林地,它的距離到牙雀躲藏的地方不足二十米。

所有人,怕是那個男子都已經肯定,牙雀一定是想從這裡突破逃跑的時候。牙雀卻突然向側方一片亂石堆撲了過去。已經箭出了弓上箭的兩隊弓手,根本無能無力。而僅剩下的那隊弓上有箭的人,已經把射擊方向轉向了正南方。牙雀選得這個時機,非常的好。在她已經落身亂石堆后。那隊轉過方向的弓手,才凌亂地射來幾箭。卻不巧地有一隻流矢,在牙雀縱身跑向另一塊石后時。擊中了她的左臂。

雖然是夜晚,這裡的燈光卻通明。就是外面的小園裡,也被屋裡照來的光,映得一片透亮。

園子里站滿了人。卻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坐,沒有人蹲,連個抱膀子的人也沒有。他們都站得筆直。眼睛定定地望著前方。風吹得很大,把他們的衣服掀得四處飄搖,帽歪衣斜。他們也沒人動手整一整。依舊站著,眼睛看向前方。

「小姐!」屋子裡的光雖然更亮,站在裡面的人卻沒有人覺著敞亮。好像此時正在比試誰得臉黑得更有型?誰得嘴綳得更緊?前燃跪在所有人的中間。正對著盤坐在長榻上的緋日小禮。

「只回了兩人?」緋日小禮是屋子裡唯一的一個女人。反倒是所有人中臉色最淡然者。問起話來,也是淡若杯中清水。「是,只回了兩人另有三人失蹤!他們剛一出城,便受到了宮羽家衛隊的伏擊。為了躲避城門下布置的埋伏他們曾向山中行進了幾天。便受到館衛的追擊,逃跑中安多、卜太為、雷卡失蹤。連車和田坎商議后,便帶著其餘的人在山中繞行幾天。又向城門的方向返回。期間受不明攻擊,只有他們兩人回到了城下。」前燃回著話,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

「他們現在何處?」緋日小禮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今日她本是應西芷芫的邀請去赴宴,可是正餐還沒有來得及用。府里來的一個僕役找到公長助,說是禮苑來了幾百號人都圍在府門前。吆喝著要見小姐,無論怎麼勸他們都不聽。

這讓緋日小禮有些生氣。她雖然不像其它家的小姐那樣,認為僕役就是下賤之人。可她心裡還是覺著上下應該有別的。他們這幫人今天敢圍了自己的府門,明天為什麼就不敢把自己的府給拆了呢?所以進門的時候,她就帶著些火氣的。任憑他們怎麼講,她只是淡淡地聽著。她不是不信他們說的話,她只是不想讓他們覺著她是那麼好說話的一個主子。這緋日堡里每天都在上演著蹬鼻子上臉的把戲。每天也都在唱忘恩負義的段子。他們這些人,緋日小禮不想管得太多。

她現在著急的事情,是怎麼重組新的小禮衛隊!要不然她也不會那麼輕易得登上西芷芫的宴台上。至於禮苑裡的那些打打殺殺,她不想糾葛的太深。上輩的恩恩怨怨早就是不能說清的一筆糊塗帳了。每一個佔了便宜的後代,都認為自己的祖上理所當然。而每一個吃了虧還活著的後代,都認為自己應該報這血海深仇。這麼多東西夾纏在一起,不是自己這個已經無所依憑的人能夠搬得起的。

緋日小禮覺著對自己的認識越來越清楚了。自己就是一個被遺棄了的棋子。在那位貴人手中的棋局裡,已經完成使命。至於剩下來要作什麼都要靠自己了。而眼前這件事,放任不管對自己的名聲太不好了。管的太多,不說得罪的人自己抗不抗得起。就是那位宮中已經把自己放棄了的貴人,也不會看著自己再這麼清閑下去了吧。畢竟這些人都是他視為大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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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迴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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