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秦牧

3.秦牧

誰,能為過去的歲月鳴哀

我比俞建風大3歲,但從小就認識他,我們一起長大,一起讀書,考進一樣的學校,進同一家醫院,甚至差點收同一個病人。

我們的前半生軌跡近乎相同,後半生卻因為雙胞胎的事故變得截然不同,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是我收治夏鷗的人是我,那會不會避免這種結局的發生。

如果是我,應該不會是他這樣的結果。

俞建風是少有的怪人,說怪人總有人聯想到怪才,可惜他不是,他是一個普通人,他只是和我們有些不一樣。

比如我們打球,他研究函數比例,我們追女孩,他跟著老師後面學心理學,我們填志願需要思索很久,他果斷選擇醫學,他看似與我們格格不入,但是卻又融入我們的圈子。

他沒病之前我認為他不缺乏幽默搞笑的細胞,病了之後我才意識到他的幽默搞笑只是為了融合我們而表現出的融合。

所以當她,當那個叫夏鷗的病人出現的時候,他才會無可救藥的瘋魔吧。

其實他當年是想報心理學的,但是他沒搞清楚精神科醫生和心理諮詢師的區別,選錯專業后便入錯了行,但古話說既來之則安之,他考研的時候他遇到一個致力於臨床心理諮詢方向的導師,我們精神科醫生是不屑做心理諮詢的,我們覺得用藥比他們話療要強,要更有效多。

好吧,這也許是我的個人早幾年前的觀點,反正我挺不看好他考下來的心理諮詢師資格證,直到後來警方的那個奇葩的什麼卧底計劃。

這份計劃簡而言之是由一個警方案件引起的,一對父母雙亡的雙胞胎,孤苦無依的在福利院向生活抗爭,最後在生活里一死一瘋的案件。

在這個案件中經驗豐富的葛天明醫生認為病人的病情嚴重,可以使用一些衝擊治療,可以理解為實景還原直接給她刺激,由於這個治療風險很大,如果病人情緒不穩定就會隨時有危險,所以需要找到一個技術好的人生活在病人的周圍。

介於葛天明已經在病人面前露過面,他不方便裝作朋友什麼的進入生活,病人很快就要到江城求學,所以他們找到上我那倒霉朋友,讓他進入病人的生命,去了解她,治癒她。

美其名曰心靈卧底,其實他不過也只是另一個誤入戲中的丑角,連真相都不知道,將自己傾盡所有全部搭進去,如果他當時能聽進去我們的勸導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可是註定要墜崖的馬車,誰能拉的住?

案件結束后他的狀態沒有什麼不正常,我本以為他心裡建設足夠強大,沒有被擊潰,但人被真正擊潰的時候是不會向任何人求助的。

那個案子從開始就因為兩姐妹的一個玩笑而進入誤區,所以我們所有人都被誤導,畢竟

誰都不會想到那對無聊的姐妹,會在父母出遊死亡之前玩起互換了姓名的遊戲,當死亡來臨調查的時候,妹妹因為喜歡姐姐的名字,姐姐也就沒有更改,後期身份登記便弄錯她們的身份。

真正擊潰他的應該是,真正活下來的人是夏煙,不是夏鷗,連他愛的本身都是一場謊言,不對,應該用荒謬這個詞,因為那是不是有人刻意編織的謊言,掙扎與謊言中的人分不清現實。

病房裡不知道誰給他送來了矢車菊,還好他是在本院,我有非常多的時間來看他,

聽說他還為福利院演戲的那對兄妹找了朋友資助,他的那兩個朋友是他實習的時候認識的病人家屬,我見過幾次,直覺他們不是好說話的人,禮貌但冰冷,從這一點也許能看出大概俞建風很有和病人做朋友的潛質,所以他才會最後和病人一下子發展成戀人,這是有預兆的,我不應該詫異。

但他一直嬉皮笑臉的跟我說沒關係,他有把握,有把握那些傻逼一樣的玩笑話麻痹了我,也麻痹了他自己,他被抬回醫院的那一晚,我去糾纏了老大才得知警方安插他在病人身邊的真相。

我以為他會被那天晚上的情況給嚇到,剛剛經歷過死別,忽然發現自己這一段時間的朝夕相處不過是楚門的世界,每一步都是被安排好的,我想是我的話,我一定接受不了,我會質疑所有。

但是他醒來后,沒有想象中的激烈,他很平靜,還能和我胡吹海拉,也許他的內心應該已經翻江倒海,可他表面就是風平浪靜,唯一一點的小波瀾是他問起了病人的去向。

我倒寧願在那個時候,它能像潑婦一樣撒潑耍賴,砸醫院,我們很多人都意識到他其實已經出現一些不對勁的苗頭,後來病人被警方放回去,我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所以都沒有放在心上,可常年打鷹讓雁啄了眼,我必須承認我沒有足夠的關注到身邊的人,直到他真的出事,才反應過來。

我聽說病人被放回去后的第三天便在他家裡當著俞建風的面被帶走,聽說當時警方行動迅速待命,破門,制服不到5分鐘。

老大收到一些關於俞建風不對勁的消息讓我前去看看。

我第一次到他家的時候他正在看話劇《雷雨》,一遍又一遍,樂此不疲,我說了什麼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我揪著他衣領望著他的時候,他眼神空洞的推開我合上電腦去廚房給我泡花茶:「你怎麼來了?」

「聽說你不大好,來看看你」

「我沒什麼不好,這是她配的花茶,味道很不錯,酸酸甜甜,試試?」

「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在家欣賞話劇提高自己的文化修養」

我陪著他在家一邊一邊的看著那出話劇,他一言不發,那話劇重複的次數我幾乎能背下幾句台詞,晚上我臨離開的時候,他一臉平靜的對我說:「後天我就回去上班」

「沒關係,你再多休息休息」

「不,如果我能謹慎一點就不會出現失誤」

「什麼?」

「當她說她是夏煙的那一刻我心中的所有謎團就已經全部解開,她為什麼自殺?為什麼和我聽說的夏鷗有所不一樣?」

「你想說什麼?」

「我的治療方向錯了,是我,我其實不是一個合格的醫生,她是夏煙,夏鷗才是她分裂出的人格,我給了她錯誤的治療」

「這不是你的錯,誰會想到收集上來的資料會錯」

他的狀態讓人很不放心,但是他並沒有感覺到自己的狀態哪裡有問題,每一個心理有問題的人都不會察覺自己心理有問題。

我第二次去他家的時候,他正在廚房煮粥,皮蛋瘦肉粥,他的生活並沒有我和老大想象的那麼糟糕,他甚至還在聽音樂,雖然那應該叫京劇,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經歷過那個病人後,從此打開他文學上的任督二脈。

我每一次的到訪,他都不大歡喜,他似乎更喜歡一個人。

「上次雷雨,這次聽戲,你最近口味越來越奇怪了啊」

「只是想陶冶一下情操」

「你以前不是聽不下去?」

「以前不了解,了解了以後覺得沒那麼枯燥」

「聽說你每天大半的時間都坐在窗檯」

「你聽誰說的?」他忽然整個人精神起來,立刻瘋狂的搜索這什麼。

「你樓下買豆漿油條的王伯,他告訴老大你最近狀態不大對勁」

「我有什麼好奇怪的?」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假裝還是真的,但是我被他弄的很煩躁:「你還不奇怪,你在這樣下去,我快要瘋了,你特么有什麼意見,你特么跟我說啊,你憋心裡一句話不說,你想怎樣?你不知道心理疾病是怎麼形成的嗎?」

他抓住我揪著他衣領的手,拍拍我的肩膀,彷彿是他安慰我:「我知道,我沒事」

「你現在的狀態完全驗證了心理學三個矛盾,這麼基礎的矛盾你怎麼會看不清呢?」

「心理學基礎的三個矛盾,你真的了解嗎?你經歷過嗎?」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你是真的瘋了,你現在是在現實生活里啊」

「如果沒有經歷過,那你不是一個合格的精神病醫生

「建風?我們回院里吧」

「不必了,沒人能診斷我,也沒有人有資格說我瘋了,可是…我有資格,我知道我瘋了」

「她不過只是一個有點特殊的女病人,沒什麼的」

「不,你知道嗎?當我想起那段時光,我便會自然的想起她,想起她的時候,便自然的想起時光,我的回憶,我的時光,甚至我的生命全部和她綁定在一起,它們不受我的控制,可我不能抓住時光,但你不能說我沒有擁有過時光,但我卻沒有擁有她」

我凝視著他,他還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但我知道我已經失去了我的摯友。

我第三次去他家的時候,他的家裡已經生命傢具都沒有,他身形消瘦的坐在窗檯發獃,像是許久沒有吃過東西。

「你的傢具呢?」

「它們都是窺視和竊聽的工具,我不需要」

「你在想什麼?」

「我想一個人呆著,你一定覺得我病了,我沒有,我只是想靜靜,我是一個成年人,就像方怡說的,如果我還想繼續這份職業,那就只有繼續走下去,我只是在凝視我的這一份工作和我的人生而已,我想知道我到底選擇了什麼,我有沒有過上我想要的生活,我努力過,但是好像不行,似乎每個人都努力過,但得到的東西總是出乎人的意料」

「建風…」

「我以前以為就算我不是世界的主角,但至少會有一點點的不一樣,但生活似乎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我依然是自己世界里演戲的主角,看過許多的病人後,我才慢慢發現人的一生誰也沒個定論,人性更是捉摸不透,我靜幾天就好了」

他最終還是回到我們醫院治療,是的,他病了。

我記得他說的那句話:「所有的喜劇不過都是還沒落幕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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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病人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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