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燭九陰

第三章 燭九陰

洛川風站在天放孤峰五百丈高度上,已經如臨深淵,戰戰兢兢,而這只是萬丈的百分之一。

他無法再繼續往上攀爬,體內靈力已經消耗殆盡,再前進半步恐怕就有墜崖的危險,所以他選擇慢慢地下去。

爬峰在靈力耗盡時不能勉強,這是老族長的警告,如許多年來未曾沒有強行攀爬而墜亡者。

清溪溪地也不知積沉了多少白骨,可是逝者不可勸,生者猶可追,沒有誰甘願在孤峰仰止處,望而不前。

在洛川風頭頂上還有數以百計的修士,在懸崖絕壁上蕩漾著,就像成片蛺蝶貼著青岩,振翅起飛。

這次仍然是斗師江戶左領先,他小心翼翼地站在絕高險境,額頭上不時滲出汗滴,他朝下望去清溪上氣蒸雲夢澤,他往上看去飛湍白霧朦。

整整二十多年來,江戶左耗盡半生也僅僅爬到了這一半的高處,他深吸一口寒氣,咬了咬牙準備下去。

可就在這時,他透過白瀑間數萬道細流看到了不遠處崖壁上金光閃閃,此時一根手腕粗壯的藤條出現在那道金光的旁邊,他一時有了主意。

就在眾人紛紛下到地面之時,他等了許久終於攢足了力氣一躍而起,跨過數尺寬的距離緊緊抓住了那根藤條。

瀑布從他頭頂稀里嘩啦落了下來,將他全身淋了個通透,他無所顧慮地盪到了崖壁上的金光處,用手掃開了四周的雜草碎石。

那是一道古老的金色魂印,在暗淡灰黑的岩縫裡綻放著幽幽的光,被白瀑遮蓋著。

金光映照在江戶左蒼白的臉龐上,然後穿透進他深藍的瞳孔中,扭曲成一條盤卷的虯龍。

此時下面傳來成片的呼喚聲,叫嚷著讓他趕緊下來。

可是此時,江戶左目光很堅毅,他直勾勾地盯著那道魂印,伸手取出了腰間別著的匕首,然後一刻一刻地朝那魂印砸去。

他右臂一起一落間,數百刀之下,碎石紛紛被鑿開,掉進清溪之中激起無數道水柱。

清溪旁圍攏了密密麻麻的村民,大驚失色地注視著江戶左的一舉一動,他們沒有人知道江戶左到底在幹什麼。

除了老族長和洛川風沉吟片刻后,在心裡發問,難道江戶左在上面發現了什麼,難道是龍?

突然那上面的動靜更大了,江戶左一刀鑿了進去,匕首整個插進岩石之中,他費力沒有再拔出來。

就在此時,岩縫自兩邊刀口迅速皸裂,口子越來越大,江戶左一時間驚慌失措。

嘩啦一聲,江戶左身前的巨岩徹底裂開,一個人丈高的大洞急速坍塌,巨大的岩石壓在了江戶左身上。

眾人只看見兩個黑點一上一下自千丈高的孤峰上掉落,身形越來越大,然後有所有人都看得心驚肉跳,巨岩死死壓著江戶左砸向清溪。

「轟隆」一聲巨響,清溪之水被濺起成瓢潑大雨,先是在溪地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然後大量的水慢慢回縮,從巨岩下暈開汩汩鮮血,急速散開,將清溪攪成一片緋紅。

江戶左死無葬身之地,鮮血染紅了清溪,就像此時的晚霞染透了天際,令眾人窒息,寂靜得如同無人的荒煙。

所有人都被嚇怕了過去,只有老族長此時嘚嘚頓了幾下拐杖,轉過身去面朝大夥:

「咳咳......老夫提議,爬峰就此取消。」

「嗯,在這虺地頤養天年也壞不到哪去。」

「以後誰也別想到外面去。」

「都記住咯!」

老族長顫顫巍巍將這四句話慢吞吞地告訴了大夥,他斜瞄了一眼身後蕩漾著的清溪血水,整個人身體一縮。

可是大夥此時卻更加沉默了,洛川風想起了和江戶左在一起的日子,忍不住朝著清溪邊跑了過去,撲倒在岸邊抱頭痛哭起來。

在他心中江戶左就如同他養父母一樣,他哭得是師父不幸,哭得是虺地不寧,哭得是人心所向。

隨後一個人走了過來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那隻手肉嘟嘟的,洛川風沒有回頭便猜出了是誰。

「洛大哥,你師父死去,不如你拜在我師父門下如何。」夭夭靈看似很悲傷,實則有些沒心沒肺。

似乎江戶左摔死這件事不是重點,而洛川風往後該如何如何才是重點。

此時他又聽見一個沉重的腳步聲,估計那人體型高大,他站起身轉過頭去,看到了師弟阿魯大助。

可是阿魯大助此時並沒有看他,而是抬著頭盯著雲端五千丈處,江戶左剛剛鑿開的黑洞。

黑洞里靜默無聲,只有幾株枯黃的雜草在洞口處被落水拍打,洛川風儘力地朝裡面望去,黑黢黢一片似乎很深很深......迅讀網www.xunread.com

眾人整整等了一個多時辰,黑洞依舊靜默無聲,沒有任何能動的東西出現,估計只是一處荒冢。

在離開之際,老族長通告大傢伙要給江戶左辦一個喪事,但是起事需要有一位祭司,只能臨時派人到臨天城去請。

這個任務落在了洛川風身上,他即刻啟程,搭了村裡的一輛糧草馬車,跟著老農夫一起朝臨天城進發。

離開自家村落老遠老遠,洛川風才擺脫那種悲傷的心緒,路上人際很稀少,特別是在這仲夏的夜晚,只有身後的燈火,以及前方城裡的喧囂。

老農夫哼著鄉土的歌,洛川風靜靜聽著,身下枯黃稻草被睡成了一個窩,星子在他深眸里跌落。

這天夜裡,洛川風還是聽到了微弱的龍吟,可是他已離開村落,遠遠望不到清溪,只聽聞那龍吟沒有了前時的悲鳴,而是充滿了翱翔九天時的欣喜。

龍吟之術他整整掌握了半本書,仔細聆聽中勉強能夠辨識出含混不清的囈語,它說天快黑了,它在等一個人......

可是這些並沒有攪亂洛川風的心神,他心裡此刻只有一個人,入城之時,薰淚早已接到消息趕來迎接,她還是一身淡妝,綠眉柳黛下鎖骨冰涼,紅唇皓齒微露淺笑。

洛川風站在城門下,薰淚撲進了他的懷裡,久別重逢只願永遠不再分離。

洛川風和薰淚膩在一起整整三天,陪她逛街,陪她修行,陪她聊天,三天後薰淚打算留下,洛川風傷心至極,卻只能帶著祭司赴了歸程。

那位祭司少言寡語,長相恐怖,看上去是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巫婆,但卻是大名鼎鼎的修行者,既是斗師也是魂師。

自始至終,老巫婆沒有主動和洛川風說過一句話,甚至看他一眼的時間都不超過三秒。

每次洛川風有事打攪她時,她半天才支支吾吾艱難開口,說出來的字詞難聽至極,可是就算如此,洛川風從未懷疑過她的實力。

祭司和洛川風是同一村人,可是住處卻相隔很遠,祭司住在亂石崗上的草棚中,常年孤身一人眺望全村,她那眯成一條縫的枯眼中不知見過了多少事。

自然,她也知道洛川風的身世,就在快回到村裡的路口,祭司終於願意睜眼看著洛川風了,他神情迥然地說道:

「他們把你當成村裡人,可你卻把自己當成外面人,對不?」

洛川風點了點頭,好奇地聽著。

「你小時候見過永夜,對不?」

提起永夜,洛川風神情凝滯了片刻,他想起十歲那年所發生的事情,整整一個月沒有白晝只有黑夜,天地間陷入一片渾濁。

「只有一個月的黑夜,為什麼稱之為永夜?」

「傳聞世間被靈妖龍三族分成了苦集滅道四境,生存在滅境中的龍族頭上長角,可是其中誕生了一個異類叫燭龍,也叫燭九陰。」

「燭九陰,天生三眼,第三眼視為晝,瞑為夜,其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

「苦集滅道四境有種族禁忌互不干擾,此為天道,可是燭龍生來卻影響著苦集兩境,打破了天道均衡,它的出生被靈妖兩族視為高貴,可卻被龍族仇視。」

「那次一月之夜可能是燭龍遭遇不幸,受傷后閉上第三隻眼所致,如果燭龍死去,第三隻眼永遠閉上,那苦集兩境將會永遠陷入永夜。」

「靈妖兩族天生就有保護燭龍的責任,當然也有你的責任!」

祭司最後一句話說得意味深長,洛川風指了指自己,極為不解:

「你說的是我?」

祭司點了點頭,接著說了下去:

「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燭龍曾在一次滅境龍族大戰中折了一隻角!」

聽到這裡,洛川風已經瘋狂得不行,他顫抖著手拉住老巫婆的手臂,吭吭哧哧結巴道:

「燭......燭龍那隻角可能在我這!」

此時祭司乜斜著雙眼望著他在笑,她早已知道此事,所以才會把如此重要的隱秘告訴他。

「燭龍乃是龍族的公敵,只要在午夜吹響這隻龍角,就能找到潛藏在虺地中的那條龍。」

「那龍吟您也聽見過?」

祭司沒再繼續說話,而是下了馬車顫顫巍巍朝著村落里走去。

洛川風佇立在他身後,從懷裡拿出那隻小巧的龍角項鏈,思緒已經飛往天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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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的洛川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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