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樓間

這家旅社名叫望月，天亮起床還感覺到很冷，洛川風抓了抓棉被，只有被窩裡的溫度，卻不見人。

隔房裡傳來達蒙粗狂的說話聲，似乎正和旅社夥計大聲交談，他們口中所說的那人便是大皇子耿尤，看來是拋下他們獨自走了。

洛川風想來想去無奈地搖著頭，畢竟他家是皇宮內院，豈是一般人能進去的。

從千獸國靈妖戰場到神龍國梳碧城，自始至終耿尤都沒怎麼在乎過他倆，好像把他們當成貨物一樣馱著就走了。

洛川風醒過來后在床上發獃了很久，從窗戶往外看，達蒙獨自一人離開旅社，穿梭過人群，走進一家陰暗的鐵匠鋪，手裡拿著鐵劍。

他那把鐵劍銹跡斑斑，估計是隨處可見的貨色，經他修修補補數十回，用起來反倒格外稱手，他身上沒有銘紋，更別說在武器上鑲嵌了。

唯一一塊從靈山特區拿到的靈石，還必須經過皇家御用銘紋師打磨才能作為身份象徵佩戴。

在旁人看來，從貧民改頭換面成為貴族一列的條件很簡單，可是靈石的價格異常昂貴，有的家庭奮鬥一世其湊夠家資還買不起一塊。

拿到靈石想要銘紋師打磨成銘紋，首先需要所在國家皇族的認同，每個國家每年都會有文武殿試，只有榜上有名者才能擁有銘紋。

想要成為貴族，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洛川風從旁人的嘴裡了解到這些不足為奇，苦境真的很大，就算是其中的神龍國也只能窺其大概。

向北眺望，虺地，遠在大翼國極北之地，天放之下，此時依舊濃霧迷離，他和出生地相距萬里，卻似乎還有深淵凝望的感覺。

他趴在窗沿上瞅著其下寬闊擁擠的大街，凝望了很久，人海如潮，雖然同是靈族卻都是陌生的面孔。

其中零散著很多相同服裝的青年，他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爭論著什麼，都是自東大街去向西頭。

洛川風好奇伸長脖頸遙望，最西邊矗立著一所高大雄偉而且通體白玉石建造的宮殿群，年輕男女的說話聲不是飄蕩進來。

用他們的話說，那邊是一所貴族學院，叫白玉堂，雖然是貴族學院，但卻是貧民家子弟改變命運的場所，每個前去白玉堂的青年臉上都洋溢著一朝鯉魚躍龍門的熱望。

按照洛川風的年齡，他正是應該和他們一起去學院的時候，可是看著手裡僅由的那塊紅色靈石，他便打消了這個奢侈的念頭。

聽達蒙介紹，十二個國家裡神龍國最奢侈，什麼東西都貴，手裡那塊紅色靈石只夠一個人生活一年的。

剛剛去鐵匠鋪的達蒙估計已將手中靈石兌換成了銀子，修鑄鐵劍估計會用去一少半，以後的日子可就越來越困難。

以上這些都是洛川風現在可以理解到的，不像虺地里自給自足，目前現狀是什麼都要花錢，衣食住行恐怕熬不過明年冬天。

盤算這些事的時候，洛川風猛然一驚，想起那匹小黃馬，現在還落在落日城主竹摩的手中，實在是很可惜了。

可比這更重要的還是夭夭靈已經不知所向，記得分開時是在大翼國南部的叢林中，估計他應該還和金厭離在一起。

達蒙回到房間，手中那把鐵劍看上去像是全新的，除此之外他手裡還提著兩份盒飯，洛川風遠遠都能聞到飯菜的香味。

「吶，看你人生地不熟的，頭次來神龍國，算我請客。」

說完，達蒙卸下鐵劍小心翼翼地掛在牆邊，在木床上的小桌上擺開了飯菜。

「你把靈石花開了？」洛川風有些詫異地詢問。

「還沒到那時候......吶」達蒙從懷裡取出和洛川風手中那塊同樣顏色同樣大小的靈石來，在他眼前晃了晃。

達蒙大大咧咧地在床上坐下，洛川風有些拘謹，看著桌上兩份並不怎麼上眼的飯菜，實在提不起胃口。

看見洛川風一臉苦澀，達蒙還是滿懷欣喜，從身後悄然拿出一個小壇，「噔」的一下重重地磕在桌子上。

「這玩意兒是酒，估計你從小到大還沒喝過吧！」

洛川風搖了搖頭，隨即大方起來，搶過小壇拉開蜂蠟猛灌了一口，喝下去的感覺比涼水更涼一些，比辣椒更辣一些，不過口感還真不錯。

達蒙一時急了，站起身搶過了酒罈，兩人開懷大笑，然後狼吞虎咽將兩份盒飯消滅。

達蒙決定在這梳碧城找房租住下來，可是洛川風一心想去找夭夭靈，臨走之時，洛川風大方地留下了自己的紅色靈石。

考慮到以後在梳碧城的日子很艱難，洛川風連達蒙給的盤纏都沒要，達蒙送別洛川風走下望月旅社，樓下顯得分外安寧。

四張方桌隨意擺在大堂中央，前來就餐的人卻很少，門邊一個黑衣戴斗笠的蒙面人低垂著腦袋，最裡面的角落裡團坐著兩姊妹，樣子看上去古靈精怪的。

靠近樓梯那方是一個杵拐杖的老頭，正用細木棒磕著牙縫，他正對面是一個軍士，估計有些官職，看他佩劍上還鑲著一塊小巧的黃色銘紋。

當兵的總愛欺負人，看見老頭身體孱弱便想耀武揚威，首先得問出老頭幹什麼的。

老頭搭話：「老生從飛雪國而來，肚子餓了......」

「看你泥巴都埋進黃土了，大老遠從那冰天雪地奔來，還杵著拐杖，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老實說吧！」軍士窮追不捨。

「獵妖！」老頭不緊不慢的兩個字眼，將雄壯軍士嚇得小腿一陣顫抖。

老頭話音剛落，最裡面那兩個姊妹莫名其妙的點了點頭，而門口那位向下拉了拉斗笠，將自己掩藏得更深了一下，似乎門外的風很大。

洛川風和達蒙正要下樓，卻被虎背熊腰的軍士擋住了樓梯口，軍士火氣很大，兩人都打算等等片刻。

洛川風掃視了一遍全場，感覺氣氛不對，然後朝門外瞅了瞅，此時似乎天色更暗了些，常人都以為要下大雨，街上的行人紛紛散去......

獵妖，在場所有人的嘴裡都在不斷重複著這兩個字眼，也許是一時緊張，從孱弱老頭嘴裡說出來更是駭人聽聞。

軍士將佩劍重重摔在了桌上，大罵起來：

「獵妖......你該去靈妖戰場，還不快滾，這裡是老子的地盤。」

門口那黑衣人此時微微抬起了頭，帶著同情朝老頭望了一眼，隨後卻臉色劇變，趕忙收回了不敬的目光。

「劍師，哼......我也是劍師。」沒等軍士再繼續辱罵，老頭站起身來，手握拐杖大拇指一推，木鞘滑了出去，定直插在了木梯上，入了三分。

銀光閃閃的一柄武士劍亮了出來，沒等軍士反應便已刺破了他的胸膛，就在這一動作的同時，最裡面那兩個姐妹其中一人閃了出來。

那女的身段苗條，梳著馬尾辮，閃電般架在軍士和老頭之間，白蔥般漂亮的手指正夾著利劍，就算是她這樣的速度也沒能救下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