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眩暈
阿生給岩川把酒倒滿。
「喝，今晚喝個夠！」岩川說道。
「老康！」阿生望了望四周已經沒有顧客，「把大門關了吧，你也過來喝會兒來！」
「俺不了。」老康把油污點點的灰色圍裙解下來掛到衣架上，嘴裏露出幾顆黃牙卻笑得很慈祥，「家裏老婆孩子等著呢，喝不下酒！」
「行，你早點回去，家裏有啥事吭個聲。」阿生把老康送到門外。
「乾杯！」阿生舉起酒杯來。
「cheers！」岩川挑了一下眼眉，一口氣悶了下去。
「哎呦呵，你還會拽英文了，了不得了不得。」阿生稱讚。
「學校里也就學過這一個單詞。」岩川一邊給他倒滿酒一邊慚愧地講。
「那也比這些個不上學的人強不少了，別說什麼英語單詞，連字我都沒認全幾個。」阿生摸著自己的酒瓶，往岩川的碗裏夾了幾塊熏肉，「快吃快吃！」
期間零零散散有幾個顧客上門敲門，因為他們看到裏面餐桌上還有好多東西沒有收拾，並且看着岩川他們也以為事顧客，才七點半就關了門確實另路人費解。阿生出去將門口的裝飾燈全都關掉，還將屋裏的燈也全都關掉了。
他點了幾隻蠟燭，放在桌子角上，屋子的光像是被一層塑料薄膜包裹着一般，令人很不舒服。
阿生用蠟燭點了一支煙遞給他。
岩川擺了擺手。
阿生便又朝着他遞了一次。
岩川又擺了擺手。
阿生再一次遞給他。
岩川苦笑了一下便接住了。
「不會抽沒事，不想抽也沒事，但是在外面別人遞給你煙你一定要接住，要不就是不給別人面子。」
紅色的蠟油流在桌子上，彷佛惡魔尋獵時血色的口水。
「知道了，生哥。」
「說說吧。」阿生朝着桌子上噴出霧來，本就透不出來的光又被抹上一層煙霧，使這個屋子裏更加令人窒息，「你也幹了快一個月了，怎麼樣？服務員的感覺如何？」
「累！」岩川裝成大人的樣子，將煙吸到嗓子裏，沒想到卻突然大咳了起來。
阿生無奈地笑了，「抽煙呢，會傷身體的。」
「還是學生好啊，學生無憂無慮，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岩川有些沮喪，自己順下了一杯酒。
這時，阿生從錢包里掏出來一疊錢，放到他的面前，岩川看着這突如其來的錢眼睛差點掉到碗裏面。
一整疊紅通通的鈔票，加上自己的醉意有點大，那些錢看起來就像一塊紅色磚頭那麼厚。
「這……這……得多……多少錢啊！」岩川已經變得瞠目結舌。
「不多，3000元。」
在這個夜晚，莫名感覺，哦不，是突然感覺周圍所有的之前令我不適的燭光都變得溫暖起來，好像那些蠟燭是專門為我的生日做準備一樣。我記不得我的生日是什麼時候了，或者就今天吧，忽然間，忽然間，我從燭光里望到了我的媽媽，我的爸爸，是真的，我真的很溫暖。
3000元，是六個五百加起來，是六個手機唉！
我喝多了，我肯定是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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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一陣非常緩慢且輕微的鑰匙插孔聲打破這寂寞的夜晚。
「你怎麼才回來？」時楠翹著二郎腿在沙發上看着正要鬼鬼祟祟進門的小薇后問。
小薇被嚇得不自覺全身跳了一下，連忙拍著自己的胸膛，「大半夜你好歹開個燈啊，你這一個人坐在這跟個鬼一樣，你想嚇死我啊！」
「一個人？我還能幾個人？」
時楠是有多無助才能夠說出這樣的話，而這個深夜除了小薇也沒有人再能聽懂了。
「好啦！」小薇打開燈坐到時楠旁邊安慰道，「我這不回來了！」
小薇將挎包從頭頂繞下來扔到後面，把時楠嘴裏的煙摘下來掐滅，捏了一下她的左臉，然後張開雙臂露出微笑。
時楠猛地衝進小薇的懷抱，哭了起來——
像失靈的火車衝出鐵軌，墜入海底，淹沒千人的生命。
像決堤的洪水在山頂伴着恐怖的呼嘯，吞噬了萬棵草木。
也像她的父親那封離別信中的決然，帶走了她一個人最後的溫暖。
她哭了，她一直都是很少哭的，時楠她可不是一個愛哭的女孩，她看起來很堅強的，很堅強的。
————
阿生看着眼前這個少年目光已經開始變得恍惚，於是將他面前的酒移到了桌子中央，提醒他不要再喝了。
阿生站起來走到窗戶前，打開看了看外面，除了幾盞枯黃的路燈再加上幾片留在未消融的雪上腳印之後就再也沒有能夠捕捉到的東西了。
他拉了窗帘，又慢吞吞地坐下了。
「岩川！」阿生說話突然很大聲，完全不像是一個喝完酒之後的樣子。
這正式的聲色突然將岩川給嚇了一下，自己的醉意也跟着猛地醒了一樣。
「我給你說個事，在你聽完之一定要保持冷靜，聽我的，一定要保持冷靜，懂嗎？」阿生愕然間像變了個人似的，聽得岩川的心臟開始砰砰加速。
「什……什麼事啊？」岩川的耳根變得通紅。
「答應我。」
「關於什麼的？」
「先答應我！」
「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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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轉回前天的一個下午，那天路上的積雪還是很厚，街道上的人一如既往的稀少。
阿生拎着一個袋子，徑直朝警察局走去。
「你慢點吃，你別這麼狼狽龍哥！」阿生看着他的大哥威龍像只惡犬一般吞咽著，心裏極其不是滋味。
「我給你說，呸！」威龍將骨頭從嘴裏抿了抿吐了出來，「你不知道我這幾天有多慘，王八的那些人整天就知道使喚我們讓我們幹活，飯還管不飽，這都過年了也不說吃頓好的，真是王八一群！」
「你小聲點！這是哪，這是監獄啊龍哥，咱又不是來這享受生活的，知足吧！」
威龍繼續狼吞虎咽著。
「龍哥，給你說個事。」阿生小聲說道，臉色卻有些竊喜。
「有什麼好事？快，說來我聽聽！」
阿生對着話筒，小聲說着，臉色漸漸得意起來。
威龍聽着，瞳孔變得愈來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