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感傷
可進了妄塵，她只有孤身一人，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在江湖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地方，度過以後的時光。
雖然有司馬師叔和季師叔一直在暗中幫助她，可她知道的終歸太晚了。
司馬徹死後，卿辰曾經發過誓不再讓任何人因為自己而死，哪怕是妄塵里最不起眼的部下，可她終究沒能做到。那場廝殺，只不過是為了激怒於她。
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的諾言，真真是一文不值。
葉帆來到卿辰身後，拍拍她的肩膀，輕聲說道，「別難過了。」
卿辰扯扯嘴角，凄涼的笑了笑，轉身說道：「謝謝……」
葉帆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可這唯一信任的人，居然還是個細作，多麼可笑！那麼多人都盼着她死，沒有人會問她過得好不好，只有葉帆會在她脆弱的時候給她幫助。
葉帆微微晃神，馬上反應過來，「應該的。」
應該的？卿辰這時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他把關心她當成理所當然？
他自然知道無心是女子。多年前卿辰剛剛登上聖主之位的時候，葉帆曾細細打量過她，只見她略帶稚氣的臉上，有的是與其年齡不符的老練，和一雙猜不透的眸子。
他在心裏暗暗一嘆，這樣一個還未滿二十歲的女子，就已經當上了妄塵組織的聖主，成為了主宰世人口中黑暗世界的王。這個世界終究太讓人失望，光明太過於微弱，讓這樣的一個女子承受得太多，煉出了這樣詭異的性子。
他並不否認自己喜歡卿辰，只是成大事者，絕對不能被感情拖累，不知道將來，對她，他能不能下的了手了。
葉帆，你不該對我這麼好，你是細作啊，是細作……我怕到時候，你背叛我的時候，我，下不了手……
一段畫面突然闖入腦海，卿辰抬眸——
一個白衣男裝女子跪坐在地，只見她臉色慘白，卻看不清她的面孔。她似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心口處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還在向外滲著血，本來一塵不染的白衣被血染紅。
卿辰一驚，這個背影，好熟悉……
然後，葉帆突然出現在畫面里，對着那人的后心，一掌揮出，「啊——」隨着那人的一聲慘叫，身體不受控制的向旁邊的懸崖跌去……
最後一秒，她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容貌……
那個人竟然是……自己！
下一秒，畫面已然從腦海里消失，再想，卻是頭痛欲裂！
預知未來？
微微皺眉，她要是有這兇殘技能，早就滅了北堂昱一統江湖了好吧……搖了搖頭，覺得這種說辭未免太過玄幻。
「怎麼了？」葉帆問道。
「沒什麼。夜深了，還是回去吧。」說罷，卿辰便先一步回了聖主殿。
看着卿辰的背影，葉帆思緒萬千。
這背影平平淡淡，是他很多年以前就看慣的。每次看見眼前就會浮現出一張絕世的面孔。那面孔雖然熟悉，卻總似隱藏在薄霧之後讓他無法看清。
自小父母叔伯就贊自己聰明，小小年紀就能洞察世情，只是生就七竅玲瓏之心的葉帆在這幾年間偏偏沒有看清離他最近的這個人。
為什麼她明知道自己是細作卻又會一直對自己那麼好？他不懂。為什麼她那麼相信他把所有重要的事情都交給他？他不懂。為什麼她稱霸武林人人畏懼權勢天下無雙，但給人的感覺卻是越來越落寞？他不懂。為什麼她嘴邊總是掛着一絲微笑，但是笑容卻好像永遠含着一絲苦澀？他也不懂。他很想知道那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聖主殿——
卿辰此時並無睡意，便盤腿坐在榻上，進行吐納。卻是陷入了回憶中……
當上聖主之前的一段時間，她性情大變，連最喜歡的白衣也不穿了，平時只著一見黑衫，來去無蹤。
那時，司馬徹就已經知道，卿辰怕是太過急功利近，就將走火入魔，又不好插手，只好讓重傷未愈的她去執行那次卧龍山莊的任務，借卓千里之手將那朵手腕處象徵魔化的彼岸花封印，這才保住她一命。
之後卿辰來回稟，司馬徹不由分說扭斷了她的腕骨，就是想讓季城淵看看那朵彼岸花是否還在。
隨後司馬徹就提拔她做了幾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總堂主，理由是卿辰雖身受重傷靠葉帆相救才得脫險，但也為妄塵立下大功。
其實司馬徹和宇文恆是多年好友，讓卿辰進妄塵只是為了歷練她。論輩分，她理應叫司馬徹一聲司馬師叔，可卿辰當時並不知情。若無這層關係，單憑她的武功和心機，在半年之內也是很難成為總堂主的。
卿辰只以為司馬徹是在刻意拉攏她，也就不多做他想。
司馬徹給她《無心秘笈》就是想讓她變得更強，將來繼位時便不會有人敢反駁，就可以震懾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可以把妄塵發揚光大……
可她明白的太晚了……
原來自己聰明一世卻在這件事上愚蠢之極，差點錯殺了一個真心待自己之人！原來那些為難、刻薄、暴躁、自大狂妄等等，只不過是為了讓她以後的路走得順暢一點！原來她費盡心機想要扳倒的人，竟是這事上為數不多的關心着自己的人……
她還依稀記得，司馬徹臨死之前說的話。
「辰兒，你……恨我么？」
「不恨。」
「說實話，你我之間，不需隱瞞。」
「辰兒一生，從未恨過任何一人。」
「司馬師叔，你……你中毒了？！」
「我命不久矣，這妄塵就交給你了。咳咳……記住，不可輕易相信身邊任何一人……」
司馬徹的手無力的垂下，卿辰漆黑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水霧。
「司馬師叔……」
沒有任何迴音，空蕩蕩的房間安靜地詭異。
把司馬徹放回床上，轉身閉眼，隨後抬眸，殺機立現！拳越握越緊——我，白卿辰，一定要為司馬師叔報仇！
踏出房間。
「來人！」
「總堂主有何吩咐？」
「放出消息，就說司馬聖主……重病離世，臨死前將聖主之位傳位於本堂主。」
「啊？」那人頓時傻眼，司馬聖主……死了？
「還不快去！」卿辰厲聲喝道。
那人連連說是，急忙告退。
身上的殺意更重了，整個人明明應是天上降下的謫仙，卻更像地獄的無情修羅……
她在暗中培養的勢力還是有了用場，最起碼，鎮壓了那些蠢蠢欲動的、有異心的人。最後，她順利上位，成了無心聖主。
她用一個月的時間把妄塵中的蛀蟲清理的乾乾淨淨，逐步擴大妄塵在江湖中的領域，讓妄塵的分壇與眼線遍佈在了江湖的各個角落。一時間，妄塵上下無不稱讚新聖主英明至極，都說她必將帶着妄塵進入一個前所未有的全新境界。
一年後，她放出消息，說自己已是天下第一，不服者可來挑戰。
江湖一片嘩然。由於這個世界的武學境界高於其他時間不止十倍，所以幾百年了，從來無人敢說自己是天下第一，她卻大言不慚，於是那些自認為武功高強的人便一一來挑戰她，其結果自然是一敗塗地，有來無回。
對於這些人的消失，人們心中早已有了定論：他們必定是一個個都死在了雲上谷，死在了無心聖主的手裏。久而久之，消失的人愈來愈多，剩下的也就膽寒了，恐懼了。他們斷言那魔域雲上谷分明就是一個正派人士的墳墓，於是相互告誡，這個地方萬萬不能再去。
又是兩年，她的武功已超凡到深不可測，無人敢再來挑戰她。加之絕世無雙的才智，她名撼天下，她的威望令整個江湖為之劇烈動搖，強烈顫抖。
她成為了江湖公認的天下第一。
根本不會有人知道，更不會有人相信，這江湖中的頭號人物，這個大魔頭，才僅僅習武十幾年，而且只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