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北京,猶如初戀

第22章 北京,猶如初戀

酒局結束時,大家都已醉意沉沉。向北叫了代駕。

「領導,坐我的車吧,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去。」向北提議。

在這個節骨眼上,必須講規矩、有眼力!這是一名合格下屬應當具備的基本素質。

「不了,我還有事,有車來接我。再說,我住東邊鳳凰小區,你住南邊,不順路。不過,你可以把小羅護送好。」曲長國露出迷之微笑。

向北、羅方伊彼此對視,眼神尷尬。不過,兩人還是頂著寒風,乖乖陪著曲長國,直到對方坐上一輛黑色轎車,揚長而去。

「走吧,小羅,我送你回家。」向北打開後排車門,邀請羅方伊上車。

「可是,師父,我們是反方向哎。」

「繞不了多少路,上車吧。」

車頭調轉,一路向北。

「小羅,今晚聚餐時大家說的話別太在意,都是酒場上說的玩笑話。大家就這樣,平時採訪時一本正經,一旦到了酒桌上,一個比一個不正經了。」

「雖然讓我三觀盡毀,不過我覺得還好吧,至少這才是記者這個行業最真實、最自然的樣子。不然,整天綳著個臉多累啊。」

「是啊,你看大家談笑風生,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壓力,『老年人』有『老年人』的壓力。」

「老年人?師父,記者這個職業,多大算老年?」羅方伊好奇地問。

「知道『七年之癢』吧?」

「當然嘍。」

「其實記者這個行當到了七八年時候,就算是要邁入老年了,這種狀態就是——癢。各有各的癢法,有的想往上爬卻爬不得,有的想往外走又走不了,有的哪裡都不想去又坐的屁股痛。」

「的確很有意思,呵呵,我還小,理解不了。不過,我到家了。」羅方伊打開車門,「師父明天見,記住,少抽煙,多喝水,晚上就不要喝咖啡了!」

「高檔小區啊,沒想到羅老師出身豪門。」向北透過車窗掃了一眼:清一色的小高層、落地窗,超大樓間距,綠化不留死角,門衛的標準敬禮姿勢……不過,羅方伊似乎對這個玩笑不以為然,這反而讓向北尷尬,「歐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

目送羅方伊上樓,向北倚在靠背上,長舒了一口氣。從早到晚的忙碌與應酬,讓他身心疲憊。

工作這些年,向北有大半時間在外出差,整個北江省的市縣幾乎跑了一遍,但是他並不喜歡這種飄的感覺。只有在回到家裡,躺在沙發上,頭靠著妻子,兩人談天說地,他才覺得是最溫暖的時刻。

家,是讓向北感到最踏實的地方。

在親戚、朋友、同事當中,說起向北跟妻子周雪岑,可謂是天作之合的一對兒。兩人同在北京讀書,大學校友,同專業不同級。向北比周雪岑大兩屆。在院學生會組織的一次考研交流會上,向北作為當年學院里考分最高的學生,被邀請跟大家分享經驗。交流會到了互動環節時,大家紛紛問些關於複習備考的技巧,唯獨周雪岑遞給向北一張紙條,上邊是自己的聯繫方式。

向北握著紙條,看著周雪岑遠去的背影,瞠目結舌愣在那裡。這樣的相識方式,讓向北印象深刻。

此後的事自不必說,大概像每一個北京愛情故事一樣,兩個人從相識、相知到相愛,成了戀人。後來,向北在北京另一所高校讀研,兩人見面的時間少了,但每周仍會見上一兩次面。

向北研究生畢業后,選擇來到距離北京500多公里之外的河東市工作,此時的周雪岑還在讀大四,兩人成了異地戀。

剛工作的第一年,向北跟很多新人一樣,坐冷板凳、不受領導待見、寫的稿子不被認可……雖然他平時裝作若無其事,但是每每喝到叮嚀大醉,都會跟周雪岑打電話談心,像個孩子一樣號啕大哭。這時候周雪岑會安靜地聽他講、聽他哭,聽他發泄心中的壓抑,然後像媽媽對孩子一樣對他說一些溫暖的話。甚至有無數次,她放心不下,悄悄買了車票來到河東,陪向北度過那些難熬的日子。

一年之後,周雪岑大學畢業,也追隨向北來到河東,兩人住在報社的單身宿舍里。宿舍十多平方米,沒有衛生間,沒有廚房,也沒辦法洗澡。周雪岑看了看,第二天買了電磁爐、幾副碗筷,成了一個簡單的家。冬天宿舍太冷,兩人擠在一張單人床上,裹著厚厚的被子,聽著歌,看著窗外的雪景入睡。

這麼一住就是5年……後來,兩人終於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真正的家……

三年前,兩人拿著這些年的積蓄和從親戚朋友那裡借來的錢,在河東市區南郊買了一套房子,房子雖然不大,但畢竟是屬於自己的家。再過一年,兩人有了愛情的結晶——諾一。向北覺得孩子是上天送給他最好的禮物。諾一從咿呀學語到蹣跚學步,每一次小小的變化,都帶給了家人無盡的驚喜與歡樂。

向北和周雪岑的父母都屬於「老來得子」,三十四五歲時才有了孩子。在現在看來,這是一件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情,可是在上世紀80年代,是極少有的。因此,等到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時,父母都已經到了七十古來稀的年紀,不僅抱不動孩子,連照顧自己都成了問題。所以,雙方老人多數時候生活在幾百公里之外的縣城家裡,只是偶爾來到省城看看孩子。

成熟男人的雙手,一隻用來「搬磚」,一隻用來抱孩子,於是練就出了結實的臂膀。

向北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像駕駛小飛機一樣抱著諾一,跑遍每一個房間,聽著諾一「咯咯」的笑聲,然後在客廳那個鋪著兒童墊的地板上嬉戲玩耍,諾一會調皮地用小手磨蹭向北的胡茬,在他頭上一陣亂抓……

向北回到家時,已經十一點多,此時酒勁兒也已消去大半。他打開主卧房門,床頭燈還亮著,諾一已經熟睡,周雪岑也靠在床頭睡著。向北悄悄換了衣服,沖了熱水澡,躡手躡腳來到次卧睡覺,剛剛躺下,房門開了,是周雪岑。

「回來了怎麼也不吱一聲啊?」周雪岑睡眼惺忪。

「這不是怕把你們吵醒了啊,老婆。」向北拿著手機。

「哎呦,還忙著發微信呢?喝酒出友人,微信出情人,賭博出仇人,炒股出瘋人。你這又是喝酒又是微信的,唯獨把老婆孩子忘了?」周雪岑話語裡帶著埋怨。

「好酸啊,咱家的醋瓶子摔了?」

「是啊,不過還剩點,你要不要喝?」

「怕了你了,老婆。」向北語氣溫柔,握住周雪岑的雙手,「你是不知道啊,我從出差回來就歸心似箭,無奈身不由己,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

「油腔滑調。」周雪岑背過身。

「諾一睡了?」

「剛睡著沒多大會兒。孩子知道你今天回來,就特別興奮,一直到十一點才睡著。」

「我跟曲長國說了,明天我休息,在家好好陪陪你們娘倆。」

諾一出生后,周雪岑休了半年產假。產假結束回去上班,公司給她調了崗,說是調崗,實則將她「發配邊疆」,安在一個陌生的崗位上。周雪岑很快發現,自己在這個公司成了多餘。她明白老闆的意圖:新人省錢又好用,我要炒你魷魚!

再加上諾一無人照看,周雪岑一不做二不休,決定辭掉工作,做一個全職太太,在家相夫教子。當她把辭職信放到老闆桌子上的那一刻,對方的嘴臉讓他終生難忘。「雪岑啊,你的辭職是公司的重大損失,要不你再考慮考慮?」

周雪岑淡淡一笑,只留下了一個背影。

老婆對這個家的付出,向北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他也一直告訴自己,家是底線,他向北會用一切,包括生命,去守護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哦,對了,我還沒跟你說,諾一今天一直發燒……」周雪岑忽然想起來。

「發燒?多少度?」向北從床上坐起來。

「38.5度,已經貼了退燒貼了,還是不見效果,晚上的時候還開始拉肚子,又拉又吐的。」

「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呢!得去醫院啊。」向北有些抱怨。

「去醫院?你說得輕巧,我一個人你讓我怎麼送啊,車不好打,號不好掛……」聽向北這麼一說,周雪岑反而來氣了。「不過我給他吃了退燒藥,今晚看看怎麼樣,沒有效果的話明天再去醫院也不遲。」

「嗯,」向北回應起身去主卧,摸了摸諾一的額頭,「是挺燙的。」

「你不是在河東醫院有認識的人嗎,以前採訪過的大夫。明早你跟他聯繫一下,給咱們插個隊?」

「算了吧,咱們還是正常挂號吧,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自從當了記者之後,總有一些親戚朋友托向北找個大夫或者做個報道,彷彿記者是一個無所不能的職業。向北內心十分反感。

但是他也明白這種情況無奈之舉,畢竟中國是個人情社會,即便是在足夠發達的省會城市,人情依然是最大的「資源」。

向北會儘力去幫那些親戚朋友,但涉及自家的事情時,他反而不願意動用這些「資源」,因為他明白,任何「資源」都不是免費的,適當的時候,你要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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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塵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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