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兩個人的學術大討論

第15章 兩個人的學術大討論

「羅方伊,你是高才生,我問問你,作為新聞媒體,如何平衡好無冕之王和筆下千鈞的關係?」向北坐到小徑旁的石凳上,拋出了一個專業性的話題。

師父這是考驗我?嘿嘿,這可難不倒我,我們的專業課里都有這些知識的。

「咳咳,這個嘛,讓我來想一下,」羅方伊也坐了下來,一副故作深沉的樣子,「1947年,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出版一本名為《自由而負責的傳媒》的書,書中首次提到了社會責任論,主張新聞自由應以社會責任為規範,媒體對社會有責任提供確實和重要的消息,如果媒體忽略它的公共責任,政府可有限度地控制,同時新聞媒體在行使社會責任時,要進行自律,注意職業水準的品質,致力於客觀公正的報道。」

「嗯,倒背如流,西方的那套新聞觀。看來你平時的考試成績應該不錯吧。」

「嘿嘿,還行吧,班裡前幾名,每年都拿到獎學金。」羅方伊一臉洋洋得意。

「那你說說,所謂的社會責任論,有沒有前提條件?或者說,西方媒體常常把自己擺在道義的制高點上,他們自認為自己的新聞報道拋開了一切偏見,是最為公正客觀的,你覺得呢?」

「他們即便是再堅持客觀公正的立場,其實也是有西方制度的底線,這條底線無法碰觸,所以他們並非絕對的客觀公正。」羅方伊這次回答並沒有引經據典,而是根據自己的理解。

「它們哪有什麼客觀公正,只不過是標榜自己。我每天都會瀏覽國外一些媒體的新聞報道,其中的立場再明顯不過了,尤其是它們對中國一些新聞的報道,不管什麼領域的新聞,經過渲染,變成另一個角度,就能跟黑中國掛上鉤。它們客觀公正?這幫外國人真夠無恥的。最憋屈的是,很多時候面對它們所謂的義正辭嚴,國內的同行竟然只能集體失聲。在話語權上,我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羅方伊沒有想到會挑起向北敏感的情緒,甚至令他憤慨。羅方伊不知所措,愣在那裡。

「咱們不討論這麼現實的問題了。我再問你,一篇稿子,是怎麼傳播並且影響人們所處的這個社會的?」向北繼續追問。「這應該是記者最為關心的吧,任何一個人,即便是現在的新興媒體,也希望擴大自己的影響力,打造爆款。」

「這個嘛,美國的政治學家哈羅德·拉斯韋爾曾經提出過著名的5W模式,也就是傳播過程及其五個基本構成要素,誰,who;說什麼,what;對誰說,whom;通過什麼渠道,whatchannel;取得什麼效果,whateffect。我覺得一篇報道要想成功,首先要有好的立意或者角度,然後采寫到讀者或者觀眾最希望看到的東西。互聯網的時候,渠道太多了,只要你有好的產品,總會傳播出去的。」

「影響呢?你覺得媒體對於人們認識和了解一件事情扮演了什麼角色?」

「人們由於實際活動的範圍、精力和注意力有限,不可能對於他們有關的整個外部環境和眾多的事情都保持經驗性接觸,對超出自己親身感知以外的事物,人們只能通過各種『新聞供給機構』去了解認知。這樣,人的行為已經不再是對客觀環境及其變化的反應,而成了對新聞機構提示的某種『擬態環境』的反應。事實上,有時候新聞報道並不是現實環境的『鏡子』式的再現,而是媒體通過對事件或信息進行選擇和加工、重新加以結構化之後的展示。」羅方伊滔滔不絕。

「perfect,看來課文背的很好。」

「嘿嘿,剛考完試,都在腦子裡呢。」羅方伊俏皮地用手指著腦袋。

「如果我是老師的話,我應該會給你打滿分。只不過我是野戰軍,不是學院派。我大學期間學的也不是新聞專業,更不懂什麼大理論,但是有一點建議可以給你,當你身臨其境去採訪時,如何把控自己的文字,如何平衡自己的情感甚至各種採訪對象不同的觀點與立場,以至於不被輿論反綁架,這是很難的事情,需要知識,需要經驗,更需要定力。」向北解釋,「新聞報道能否做到客觀公正,記者的水平很重要。還有,任何報道切忌為了博眼球把自己搞成標題黨,那不是在打造爆款,那是在砸記者的招牌。」

「師父,雖然我不太理解你所說的,但是我都記住了。我還小,我以後慢慢領悟,請師父贖罪。」羅方伊開著玩笑,忽而一臉愁容,「都說學以致用,但是怎麼打通學和用,恐怕得需要幾年慢慢打磨吧。哎,怎麼辦呢,也許我並不適合幹這一行。」

「還沒開始就認輸了?這可不像是你羅方伊能幹出來的。其實,如果你有定力,可能三五個月就能領悟,如果你沒有定力,或者思想不夠純粹,可能三年五年都未必做到,甚至幾十年後還會犯錯誤。」向北說道,「就拿駱河村的事件來說,出於情感,媒體往往會更加同情農民,包括網民也是這樣,每次有類似的事件,大家都是傾向於支持弱勢。」

「哎,那些農民還真是可憐,為了守住自家的地,命都不要了!」羅方伊也是這種感受。

「農民太依賴土地了,所以他們對土地的感情是最深的,這種感情甚至可以量化為每一捧土、每一棵草,我們可能永遠也無法理解。但是,我們情感上可以偏向,稿子必須客觀,事實是怎樣就怎樣寫,這是我們的底線!但是具體到采編髮環節,如何把握、拿捏,牽涉到方方面面的因素,就很難把控了,甚至可能超出記者本身的能力範圍。」

「通過這次的採訪,我才發現,記者這一行真不好乾。師父,我感覺這次的報道挺難的,我怕我幫不上你什麼忙……」

「不要給自己加壓,你很聰明,學東西很快。其實,有些東西很好學,有些東西卻是學不到的,比如,我們到底是為什麼幹這一行。這話說起來簡單,為了理想,為了正義,但是一旦各種各樣的利益和誘惑擺在你面前時,可能就沒那麼容易了,畢竟我們不是聖人,都要食人間煙火。」

「嗯,知道,師父。呃……還有一件事……」

「怎麼了?吞吞吐吐的。」

「改天給你介紹我家人認識一下……」

家人?幹嘛介紹給我?我又不需要相親。向北覺得可笑,難不成你羅方伊也喝多了,「好,沒問題。」

「他也許對這次採訪有幫助。」可能是覺得不能幫到向北,心裡有些愧疚,但是羅方伊又不知該不該說這些。

夜越深,風越冷,即便是有白酒暖身,寒風依然透過厚厚的衣服,襲來陣陣寒意。向北看到羅方伊打著哆嗦,裹緊衣服。

「回去休息吧。對了,明天可能還有新的採訪,等我消息。」

「俠女記者。」

兩人起身離開,卻被人叫住。

聲音有些熟悉,對,是那個小胖子。

「胖冬,你咋出來了?」

「出來吹吹風,醒醒酒,嘿嘿。」胖冬還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只是白酒讓他胖嘟嘟的小臉蛋愈發通紅,「向大哥,你好。」

「你好,潘冬,怎麼樣,沒喝多吧。」

「這點酒,沒啥,您叫我胖冬就行。方伊,給。」

「啥?」

「巧克力。」

「不吃,怕胖。」

「吃一顆沒事的。向哥,你也吃一顆,」胖冬將兩顆巧克力塞到兩人手中,又從羽絨服兜里摸出一顆,填進嘴裡,「我最愛吃巧克力了,吃了它就能睡個好覺了,哈哈。」

「怪不得你那麼胖呢。」羅方伊撇嘴。

「胖冬,這兩天拍到什麼有意思的畫面了嗎,稿子都發了嗎?」向北聊到駱河村事件上,他需要了解同行的情況。

「別提了,向哥。你也知道,電視報道最重要的就是畫面,駱河村這事兒哪有什麼可拍的,我今天白天在村裡轉悠一天,拍的凈是街道、村民、廣場、農田這樣的空鏡頭。倒是也採訪到了幾個村民,拍到了村民聚集的畫面,可是你也明白,這種畫面怎麼可能上新聞呢。哎,昨天發了一條簡訊,今天是一條口播,我看明天啥都發不了了。」

「沒辦法,電視報道要求多,文字報道還好,我們可以在成稿過程中進行處理。」向北安慰道,「不要氣餒,也許明天能拍到更好的素材。好好做,中國新聞獎在向你招手。」

「你就別取笑我了,向哥,我們就是一地方頻道的早新聞。再者說,就我們這裝備,一台小DV,連EX都算不上;再看看我們這人員配置,光桿一個,我還得一邊拍著一邊舉著話筒,你覺得能這活能幹好嗎?」

向北這兩天也看到幾個電視記者在駱河村採訪,的確如此,一來,電視台本來就活多人少;二來,多一個人參與,工作量就折半,於自身考核無益。所以,多數時候,他們都是一個人在「戰鬥」。

「胖冬,我比你年長几歲,說一下我的觀點。千萬不要妄自菲薄,要讓別人看得起你,首先你要自己看得起自己。尤其是在一些強勢的採訪單位和採訪對象面前,我們必須維護自己的尊嚴,這不是為了擺場面或者擺架子,而是為了讓別人尊重我們,讓採訪更加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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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塵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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