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神羽要殺人(下)

第66章 神羽要殺人(下)

元福這一番話說的那叫一個噁心人,聽的蕭子妗都有種想打人的衝動,這他娘的也太損了吧?

只是蕭子妗很快就笑了起來,真是好懷念吶,當年她和蕭瑾辰,還有這個最不像是奴才的元福,三人關係極好,那時候的元福還沒有如今這般的注意禮節,他會同他們兩個打打鬧鬧,也能說出一些很損的髒話,簡直跟他們二人的親兄弟似的。

三個小孩那時都沒有什麼尊卑觀念,以為打打鬧鬧的便是一輩子,蕭瑾辰那時還小,但已經開始修行大自在真龍神法了,而他們兩個,則是成了娘親的學生。

每到練武的時候,他們三人便各做各的,蕭瑾辰修鍊真氣,他們兩個就在娘親的監督下練各種基礎招式,後來她又有了自己真正的師父,元福也不知為何不再跟著娘親習武了,蕭瑾辰開始憧憬未來。

再後來娘親便死了,那年她十一歲,在娘親死後便沒日沒夜的開始練功,蕭瑾辰也成長了不少,開始穩著心態學習那些所謂的帝王心術和治國方略,元福懂了禮節,和他們隔得越來越遠,直到成為東宮的大太監,成了密諜司的供奉,就在剛才,他又多出來了一個叫做神羽的身份。

流年,歲月,時光可起可落,就好像只是打了個盹的功夫,他們就長大了,變得知人情,懂世故,知道追逐夢想了。

小時候總盼望長大成人,覺得一切都是新鮮的,可長大后便開始懷念那些少不更事的歲月,覺得那是簡單,是純粹,是值得藏在記憶里懷念一生的日子。

去年十一月的時候,當她聽說蕭瑾辰逃出宮了,她其實挺高興的,因為這才像她那個賤兮兮的弟弟該做的事情,他當初便說過想當個江湖客,哪怕只是一兩年,想來也是開心的吧。

這種開心和她看到元福損人時的開心是一模一樣的,歲月漫長,其中多少辛酸苦辣,但幸好,曾經的我們都還在,沒變過。

娘親曾說過,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這是她蕭子妗最喜歡的一句話,娘親當年總說她沒能好好看江湖幾年便被困到了那個深宮之中,她說等她老了,一定要好好看看,然而她死了,所以她蕭子妗便當了要你管魔頭,當了這天下最離經叛道的一位公主,她要替娘好好看一看這江湖。

這麼多年過去,她的這份初心從未變過,雖未出走半生,但她還是曾經那個說出自己要以雙腳丈量萬里河山的天真小姑娘,她沒變,他們也沒變,真好。

……

卻說那被撞飛出去的邪月,這位穿僧衣的殺手並未再意元福的說法,他緩緩揭去面具,竟是個臉色紅潤的中年男子,配合著這一身扮相,若是走在尋常市井之中,大概也會是個和善的大師吧。

他彎腰提起插在身前有一尺多長的戒尺,輕輕將其掰開,戒尺的玄機終於暴露在元福跟前,原來那竟是兩把短刀。

邪月吐了口血水,聲音肅穆起來:「貧僧法號法相,今日自知難逃一死,只願神羽大人能給我公平一戰的機會?」

元福咧咧嘴,譏諷道:「公平一戰的機會是留給俠士的,可不是給你這頭畜生的,你還知道你是個和尚啊,我以為你都忘了呢,法相,二十年前婆娑城悟禪寺主持高徒,法印和尚的師兄,我說的可對?」

「難得神羽大人對貧僧如此知根知底,幸甚。」

「其實我挺後悔對你知根知底的,真的,你當年本是有望證得菩薩果位的人物,可就在所有人都對你寄予厚望的時候,你卻殺了你的師父,隨後逃出婆娑城,開始修行你所謂的歡喜禪,先後屠殺千人,都是一些風華正茂的年輕女子,更將她們所有的精氣吸取殆盡,這又豈是真正的歡喜禪,分明是邪魔歪道啊你,你說說,像你這樣的人渣,我會不嫌噁心?」

「人渣?這個詞,貧僧很喜歡。」

「呵呵,那你還真是沒救了啊。」

元福冷哼一聲,終於不打算再廢話下去了,玄剎劍閃電一般向邪月殺去,元福緊跟其後,在玄剎劍將邪月擊飛的一瞬間,高高躍起,隨後一腳踩下,竟是要硬生生將其從半空踩入地下,

邪月雖被擊飛,但在元福踩中自己的那一刻,皮膚突然乾癟下去,血氣滔天,他怒喝一聲,在落入地面的瞬間,往右一滾,愣是躲過了元福這致命的一擊。

一滾自然是不夠的,邪月單手拍地,直接躍起,再加上皮膚乾癟帶來的血氣,氣勢居然和元福一般無二,在他胸前,有個吊墜綻放金光。

邪月朗聲道:「天地偉力,盡入吾身。」

「入吾身,我入你個頭啊入。」

元福可不會給他裝逼的機會,不管邪月氣勢如何,上前便是一腳,這一腳用上了竹蝶動的一氣浩然定崑崙,真氣彷彿炸雷,明明是一腳,卻有無盡拳意縈繞。

僅是一下,場面突變,只見那大地龜裂,積雪簌簌,而剛剛還喊著天地偉力,盡入吾身的邪月早已躺在地上,死人一般,元福收回腳,後退一步站在一旁,笑了笑。

「別裝死了,你不是說要公平一戰嗎,起來啊?」

邪月沒應,就好像真死了一樣,元福作勢便要再踩,電光火石之間,躺在地上的邪月突然以一個不合常理的動作挺直身子,手中雙刀徑直斬向元福的脖子。

元福不慌不忙,伸手就是一指,那雙刀便好像被定在了身前一樣,年輕太監再度一腳飛起,邪月便如沙包似的又飛了出去,身上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骨頭幾乎碎盡。

踹完這一腳之後,元福伸手將那飛至半空的短刀都吸了過來,將二者緩緩合一,使勁一擲,下一刻,戒尺便自邪月的前胸穿過,竟是將其釘在了地上。

冷風吹過,一片寂靜,元福轉身而返。

這一日,弘泰四年二月十八,傍晚時分,魔頭榜第五,畫堂春劍三,就此身隕。

……

花蘿鎮內,赫連普拓撅著屁股,耳朵緊貼地面,就在剛剛,他聽到一股十分特別的聲音,難以言說,好像是地陷聲,又好像是巨石落地之聲。

只是赫連普拓可不是那種沒見識的年輕人,他見過真正的修士,甚至還認識神仙姐姐,少年雖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但心頭有個模糊的想法告訴他,這肯定和神仙姐姐有關係。

少年心思細膩,最擅長在點滴小事之間判斷形勢,這可不是他吹,而是在數次救自己和救他的牛中得到的。

最讓少年自得的一件事便跟這個有關,那天本來天氣晴朗,幾乎所有牧民都在外面放牧,少年也在,後來他突然感覺風向有些不太多,而且草場上的味道很奇怪,他覺得很不安,就把牛都趕了回去,當時還有人笑話他傻,結果最後天降暴雨,雨勢大的就好像有人在天上倒一樣,據說哪天最後可是死了有十幾頭牛和羊來著,最可怕的是還死了兩個人,那可都是些頂勤快的人啊。

而剛才他的那種不安又出現了,只要是關於神仙姐姐,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奈何他找不到她,便只能在這裡干著急,最後更是把耳朵都貼在地上了。

「小普拓,趴這兒幹啥呢?」有道熟悉的聲音自赫連普拓耳邊響起,而且還附帶了一個輕踹。

「神仙姐姐!」赫連普拓一骨碌爬起來,笑的很開心,跟著還有些鼻酸,嗯,神仙姐姐沒事,真好。

「欸。」蕭子妗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腦袋:「普拓還在等姐姐吶,你就不怕姐姐不回來了?」

「不會的,神仙姐姐才不會丟下普拓呢。」赫連普拓一臉的篤定。

「傻小子,去,給姐姐找個盆來,你看這一胳膊的血,好髒的。」蕭子妗笑道。

「不用不用,普拓在屋子裡弄了個木桶,裡面的水都是乾淨的,神仙姐姐去洗洗吧,噢,對了,我還買了件白衣服,神仙姐姐記得穿。」

蕭子妗有些愣了,眼底有些濕潤,咱們只是萍水相逢的啊!這個傻小子噯。

蕭子妗去洗澡了,元福和赫連普拓二人便大眼瞪小眼起來,二人一左一右靠在圍欄上,互相看了會兒便抬頭望天。

「哥哥,你是神仙姐姐的家人嗎?」赫連普拓輕聲問道。

「對呀,你神仙姐姐是我妹妹。」元福撒起慌來臉都不紅一下。

「嗯,那……你們是不是馬上就要走了呀。」

「嗯。」

「那你們還會回來嗎?」

「這個啊,你要問你神仙姐姐,她說會回來,我們就一定會回來。」

「哦。」

簡短的對話之後,二人又陷入了沉寂,直到換了一身衣服的蕭子妗走出來,二人一齊起身。

蕭子妗的美很含蓄,她是那種標準的江南美人兒,三千青絲散亂,五官精緻,眉眼尤為好看,同蕭瑾辰一樣,都是桃花眸,嘴唇薄而小,紅的很細膩,皮膚自是極白的,再加上女人嘴角噙著的溫潤笑意,整個人就好像是一幅帶著歲月氣息的古畫,神秘,溫柔,安靜,深邃,似那常州水鄉內潺潺而過的溪流,上善若水,包容萬千。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大抵如此。

便如此刻,當女人在頭髮還是濕漉漉的時候走出那間破屋,便勝卻人間無數山川與河流了,就連看慣了她的元福都愣了,更不要說赫連普拓了,少年看著女人身上由他親手購置的衣服,哪怕料子並沒多好,也笑的開心而滿足。

蕭子妗和元福又待了有一個時辰,終於在少年不舍的目光中轉身離去,臨別之時赫連普拓問蕭子妗會不會回來,女人並未說話,只是揉了揉他的頭髮。

夕陽西下,雪地里,女人一襲白衣,映著霞光,轉頭離開的那一瞬,永遠的印在少年的心裡,也許有一天,這個背影會變成一段故事,故事一定會溫醇如酒,少年僅是想一下,便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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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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