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岐氏擎天
岐土之上，無數道影子踏著崎嶇的土地，一步步走向高處。
山野間寂靜得可怕，只有東邊天光吐露，無窮聖陽之力欺山趕海地追逐而來，在那些漆黑的影子后拉出極長的黑線。
青霧擴散開來，在漸漸強盛的天光下，那條恐怖的大蛇竟漸漸虛幻，身體坍塌，最終化為一堆虛無縹緲的煙雲。
這過程中，先前巨大的動靜已經足以引起大半岐土上潛伏的蛇蟲鼠蟻，像晝伏夜出的鬼魅，一時間各種存在都將視線投向遠處。
「岐氏！」
最西方的大山上，一片腐朽的土地上，一個青眼少年中爬出，在他腐爛的身體上畫著無數詭異的符號，隨著他爬出充滿死氣的大地，他眼中的幽芒投向遠處巨大的投影。
「岐氏，你真的消失了，哈哈哈哈！」少年笑哉狂哉，渾身迸發出可怕的碧焰。
南方，漆黑的叢林深處，這裡是少數天光降臨不了的地方，一隻隱藏在其深處的妖艷的紅眸看向了半空驚世的景象。
良久，一聲嘆息傳開：「岐氏，這次之後，我再與你無關。」
最北邊，這裡有一片肥沃的土地，雷威過後，滋生了無數怪異的植物。此時一名正在俯身採藥的平凡女子抬頭，寧靜的眼神中閃過一抹波動。
一陣風吹來，此地已經不見了她的身影，只留下一地氣息逼人的藥草。
而最遠的東方，沒有任何動靜，但在那裡，卻詭異的沒有任何生靈，且滿地都是枯萎的黑色植物。
直到某一刻，在東方的大地上，岐土以外，突然一隻數十丈的灰色腳掌踏了進來！
此外，在很多影子周圍，不知有多少覬覦的目光投向半空，直到最後見到紫海環繞著的一派大景，終於化為數之不清的震撼。
「那就是岐氏嗎？」長右和虹瑕雖然還跟在影子后，但也被半空中的景象徹底驚呆了。
岐氏之威，早在很多年前就顯露過冰山一角，當時在廣袤的岐土上，根本沒有任何一頭遠古凶獸膽敢放肆！
要知道，在更遠的土地上，遠古凶獸動輒毀族，殺心起便血流成河，踏平所有，但在這裡，所有的凶獸彷彿都只是一個笑話。
即便岐氏消失了這麼久，依然沒有任何一頭凶獸膽敢靠近，更勿論回歸！
這些人很早就想象過岐氏的強大，但直到見到那片紫海，那巍峨的岷山大脈，那睥睨霸道的九座擎天巨山，他們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麼渺小。
真正的偉岸，活在人的臆想之外。
岐氏，真的是太可怕了。
「虹瑕！情況如何？」身後的族人剛剛支援而來，剛欲詢問，見到半空的幅景象齊齊呆住。
半空中的紫海翻滾，無數建築奇光不斷，其中異景連綿，一草一木，彷彿都是神物，皆有造化！
嘭！
忽然間青霧紊亂，整個投影都顫抖起來，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所有人面前走過，黝黑的身體即便是日光也盡數吞噬，透著無比冷厲的威嚴。
「岐氏承劍之靈！」虹瑕身後的赤鵬瞳孔驟縮，那宛如神威降世的巨靈，居然就出現在這半空中的投影內。
他忽然想來什麼，看向岐氏的方向，在那裡，巨靈跪地，依然沉睡。
「別猜了，這投影，是曾經的岐氏！」虹瑕從甲衣中取出一個裂開的龜殼，看了兩眼后冷聲道。
「曾經的岐氏？！」虹氏族人皆是驚詫，張目仔細看向天空中的景象。
虹瑕一把捏碎龜甲，盯著那還差一點便登上山巔的影子，道：「看來，岐氏早就料到了這一天，呵呵，陷阱？」
……
「那個大石頭人，真的會動啊……」小李斗也滿心驚訝，最初山舞大蛇的景象著實讓他震撼到了，但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催促著小白趕緊逃奔。
這半刻的功夫，他們已經來到一處人跡罕至的山林深處了。
小李斗抬頭望去，天空的投影中，巨靈扛著一把千丈大劍，行走在紫海環繞的群山中。
每走一步，那投影便震顫一瞬，數十步走下來，那凝聚成投影的青霧都快被震散了。
但也就在這時，青霧投影開始劇烈晃動起來。
和先前巨靈造成的動靜不同，整個青煙沒有任何猶豫地寸寸斷裂，那半空凝聚成的投影幾乎是在霎那間就崩碎，一股狂暴的氣浪呼嘯而來，由近及遠，直接將還在奔跑的小白掀飛了出去。
無數人掩面，在青霧徹底崩碎的一瞬間，在身體不受控制倒飛出去的一剎那，強行望去。
隱隱約約，他們竟看到了一個纖細的身影。
那個身影從投影之外而來，剛剛踏上紫海，便驚起驚濤駭浪，甚至整個青霧投影都無法承受，只能在剎那之間崩散！
是誰？那個存在到底是誰？
無數人心中湧現出驚駭的念頭，如果這是當年的景象，那莫非是這個降臨的人造成的一切？
真若如此，那此人也太可怕了。
踏斷紫海，無聲無息間滅掉岐氏？甚至在這麼久時間過去，連投影都無法承受那個身影的出現！
沒有人知道，就在這些人腦海中都殘留著那道恐怖的身影，久久無法揮散的時候，有一個剛摔得七葷八素的小娃娃，正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半空。
那個模糊在很久之前時間裡的容貌，那隻冰冷的手掌，那最後留下的一句話，這些記憶彷彿被一根線串起來的珠子，像突然被拼湊起來的某一塊圖樣，在這一剎那勾連起小李斗內心極深的回憶。
「娘？！」
小李斗身軀顫抖起來，那個身影，即便只有一剎那，即便只是一眼，他依然可以確定，那就是娘！
那凝在血中呼喚的，那每一次脈搏都互相牽動的，正是這種十世也斬不斷的關聯啊。
「今日起，汝名李斗！」
娘最後離開，給自己留下的只有一個名字，再多餘的溫暖都是奢侈。
一句話，給了他名字，一句話，又將他拋棄。
「娘，你為什麼要丟下我……」小李斗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