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契機
菲利普蹲著身子從海灘上抓起一把白色的沙子，任由沙子從手指的縫隙中滑落。
望著沙子飄散的方向，菲利普輕輕嘟囔道：西風。
在他身後，負責運送士兵的小船不斷往返將士兵從船上運到海灘上，遠處的艦隊呈現一字型的排列，朱慈煊在甲板上看著忙碌的海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菲利普很長時間都在忙於整合南洋諸海盜勢力，四處聯絡各地各國總督，在幾個月的時間裡面拼湊出了一隻在遠東足可以算得上巨無霸的艦隊，當然這隻艦隊的核心是弗朗機戰艦以及明軍水手，其他勢力只是補充枝末，在得到了朱慈煊的召集令之後，菲利普在獅城修整補充了彈藥之後，於前些日子到達了土瓦外海，這次的行動，朱慈煊很重視，要求菲利普親自帶隊執行。
這並不是朱慈煊敏感，而是朱慈煊需要一名完全不屬於明軍序列的人來執行這個命令，而且朱慈煊還需要掌握如今的新城港以及周邊海域的真實情況。畢竟朱慈煊現在遇到的破事兒已經夠多的了，在跟韃清正面交手之前，朱慈煊不希望自己現有的地盤又出現什麼幺蛾子！大明已經失去了太多的地盤了，朱慈煊不想連這最後的一個據點都失去，一旦出現問題，自己就只能在這片海域上流浪漂泊了。
「新城港就在前面二十里處。」
正在菲利普愣神的時候，一個倭國人走到了他的面前指著前方說道。
菲利普看了眼這個倭國男人，他叫土真，是個倭寇，作為落魄的藩鎮武士，已經沒有了立足之地的他只好做了海盜，他加入到菲利普的團伙已經將近十年了。這些倭寇在外人看來是海盜，其實菲利普心裡清楚自己麾下的這些倭寇不過是些刀尖上討生活的傭兵罷了，誰給錢就給誰賣命。
在弗朗機人的的教化下，菲利普麾下的倭國人完全熟練的掌握了火繩槍的使用方法，且這些年來，跟著菲利普東征西討四處征戰，作戰經驗愈加的豐富，再加上狂熱的戰鬥信念，打起來根本不亞於弗朗機人的雇傭軍。
菲利普對自己麾下的這些倭國人很欣賞，不過朱慈煊對倭國人沒什麼好臉色，甚至隱隱有厭惡的感覺，這讓菲利普很是驚訝，不知道倭國人哪裡得罪了這位大明的太子殿下，不過好在對於這些傭兵，太子殿下還是寬宏大量的。
「土真先生，還請你們在前面帶路，畢竟我們對這裡缺乏了解。」菲利普說道。
土真點了點頭，眼睛在弗朗機士兵身上的安裝刺刀的火槍上掃過，接著他又看向正在被運上岸的六磅炮，這種火炮被安裝在兩個車輪中間，運送十分方便。他說道：「好吧，菲利普閣下，如你所願，我們的軍隊會走在前面。」
說話間土真開始召集三百人的倭人集合，排成三列整齊的縱隊向新城港出發。
這些倭國人每個人身上都背著火繩槍，腰間掛著彈藥袋，除此外就是人手一把的倭刀，這是倭人他們自己獨特的作戰方式。
在倭國的軍隊之後，菲利普指揮著弗朗機士兵上岸，五百名步兵扛著槍走在倭國人後面，在步兵後面炮兵正在把六門野戰炮拴在馬匹後面。
緊跟著步兵，炮兵在向新城港前進。
二十里的距離不是很遠，兩個小時以後，他們見到了新城港外的三山要塞。
菲利普拿著望遠鏡看向要塞上戒備的明軍，忽然大笑起來：「這是要跟我們作戰嗎？」
黔國公沐天波神色凝重地望著三山要塞外的軍隊。這隻最前面的是倭人，而在倭人後面則是紅髮藍眼高鼻樑的弗朗機人，但是卻飄揚著大明的旗幟，這些人應該是太子殿下的人。只是這隻部隊為何沒有在港口內，卻突然出現在三山要塞之前呢？
聯想到最近新城港的暗流涌動，沐天波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了起來。
想當初三山要塞還是菲利普參與建設的呢，現在再見到的時候總有些親切的感覺，但是菲利普看著要塞上的那一門門黑洞洞的大口徑重炮，心裡頓時變得拔涼拔涼的，幸好自己這次是有別的任務的，要是那位太子殿下讓自己進攻三山要塞，菲利普心下暗道：那自己還不如去見主，憑藉著區區千把人就像進攻重炮防禦的堅固要塞，怕不是失心瘋了。
「看來太子殿下說的不錯，新城港果然是出現了問題......」菲利普的臉上輕鬆的表情也漸漸的變了。前面探路的土真臉上有些不解地說道：「閣下，難道我們來這裡不是為了佔領這座城嗎？」
「土真，你是瘋了嗎？你看不見光是眼前的這座要塞上面那十幾門火炮就會把我們轟的渣也不剩嗎？我們來這裡只是為了吸引敵人的注意力，表示我們代表著太子殿下光明正大的來了，我們行事一定要謹慎對待千萬不敢胡亂作為。」菲利普嚴肅著臉說道。
土真有些輕蔑地笑了笑道：「菲利普閣下，很顯然這座城池的明軍十分懦弱，要不然也不會被野蠻的韃靼人攆到這種地方來，不如我們直接衝進去把明人的皇帝逮起來？在太子殿下面前好好的表現一番？」
菲利普頗有深意的地看了眼土真，倭人雖然看起來身高比較矮小，但是有著武士傳統在傳承了武士的規範跟秩序性之外倭人的階級意識較重且行事狠辣，但對於新事物接受度高，也比較有創新的精神，尤其兇狠好鬥，菲利普下意識的感覺到倭人其實不能忽視的一股力量，這些倭人將來恐怕能造成極強的破壞力。
「土真，你要記住，這次行動中下達進攻命令是太子殿下的事情，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執行，不要忘記我們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次我們只需要來到三山要塞前把消息散播出去，把新城港這潭水攪渾，這也是我們來這裡的目的。」菲利普的語氣淡淡中透露著一絲威嚴，儼然有毋庸置疑的權威感。
土真表面恭敬其實內心卻是對菲利普不屑一顧，他了解弗朗機人的虛弱，事實上現在弗朗機已經淪為二流國家，只不過眼下形勢確實比人強，土真也很無奈。
「遵命，菲利普閣下。」土真擺了擺手讓倭人都收起了手中的刀槍。
淡淡的看了土真一聲，菲利普便向三山要塞前走去。
「來者何人，速速報上名來。」黔國公沐天波看著走向前的弗朗機人大聲的讓人詢問道。
此時火炮手已經點燃了火把，隨時準備炮擊這群不速之客。
「我的名字叫菲利普，是大明太子殿下麾下的參將。」菲利普來到城下說道：「我們希望能進城去跟陛下見面，將太子殿下的親筆信帶給陛下，我們無意冒犯諸位將軍，還請見諒。」
沐天波向身旁的偏將打個顏色，偏將頓時會意大聲怒斥道：「什麼菲利普！什麼參將！老子不懂這些，但是你們既然想要見陛下何須帶這麼多人前來，你們豈是想見陛下，你們這是要侵犯我大明的城池！你們這是要犯上作亂！你們這是要造反！」
儘管三山要塞明軍守軍的裝備不如城下的弗朗機人，但是要塞上的大炮那可是實打實的，所謂炮壯慫人膽，大明軍隊不知不覺間丟失的膽氣也逐漸被火炮重新拉了回來。這段時間黔國公沐天波一直在訓練的明軍，也算是初步的將忠誠大明總誠陛下的精神深入到了每個明軍的心中。
「這位將軍，你想錯了，這些士兵只是為了保護我們的安全，畢竟路上不安全，到處都是海盜海匪啊！為了表示誠意，我可以孤身一人前去面見陛下，從我投靠了太子殿下之後，我就覺得每次得見天顏，我就渾身發熱口乾舌燥，每每思之竟然是舒爽至極，請求您的同意讓我去面見陛下吧。」菲利普虔誠的像做禮拜一樣卑微的在要塞下說道。
雖然要塞上的明軍底氣很足，畢竟要塞上的火炮那可是頂心雷壯膽柱啊！但是面對這近千人的火槍隊，不僅是一般的明軍需要謹慎，就是黔國公也不得不謹慎小心一些。
這些日子的新城港總是給沐天波一種壓抑的感覺，馮美人病了，皇帝整日閉門不出，不理朝政，后黨勢力日漸增大，還有馮美人之父聯絡的一批外臣連日跟后党進行激烈的交手交鋒，沐天波雖然掌控新城港大小軍務，但是遇到這種事情在皇帝不發話之前，自己又能怎麼辦呢？他誰也不敢得罪誰也不能得罪，皇帝直接不管不問的將鍋甩給了他，他卻只能硬著頭皮死死的接著，承受著，忍耐著。
更讓沐天波感到心驚膽戰的就是，他的探子回報的消息：撣邦高原方向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傳過消息來了，而順江而下的船隻也日漸變少呈現遞減的態勢，沐天波的直覺告訴他，上游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可是左思右想，上游有李白兩位王爺跟數萬兵馬駐守，又能出什麼事情呢？
菲利普等人的出現，讓一頭霧水的沐天波彷彿看到了迷霧中的曙光似的，沐天波盯著這群人嘴中喃喃自語道：或許，這是一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