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塗山鎮

第六十八章:塗山鎮

塗山鎮

海市商埠

狗的嗅覺非常靈敏,是普通人的很多倍,而商人的嗅覺往往比狗還要靈敏......

早在塗山鎮開港之前,南洋的各方商人已經對明軍過份關注安南的動態有所懷疑,之後通過各種途徑知道了明軍將會在塗山鎮紮根的新的商機,那些西方飽懷冒險精神的水手商人便都義無反顧地向塗山鎮揚帆而來。

塗山鎮剛剛開港時,商人們都還只是抱著試探性的心態,借著南海季風洋流的末緒來到這個新港。對於明軍的需求,商人們都有所耳聞,除了火槍火炮之外更多的就是硝石硫磺以及大量的木炭,這些海商帶來的貨物雖然走俏,但相對於明軍日益蓬勃壯大的軍火工廠來說,這些貨物的數量根本無法滿足朱慈煊可怕的慾望。

而且由於沒有足夠的貨物作為資本,更沒有攜帶大量的陳金白銀,這些商人能買回去的貨物數量也極為有限。他們面對的東西有美輪美奐包裝精緻的叫做銀珠粉的東西;有質量上乘的價格優廉的陳褐色褐色阿片;以及大批大批成群的農奴勞工;還有各種各樣種類繁多品質高端的各類寶石......這些商人因為囊中羞澀只能是望而興嘆,怨恨自己當初沒敢下更大的決心與本錢。

在這麼多來貿易的商人中獲利最大的是受西班牙馬尼拉總督委託前來的大海商加西亞。加西亞可以算得上是有備而來了,早在明軍戰艦出現在馬六甲之後,他便及時的向馬尼拉總督反應了這一事實,在得到了馬尼拉總督的允許之後,加西亞無時無刻不在向明軍釋放著善意,這次塗山鎮開港之後,加西亞特意從馬尼拉率領著五艘大商船前來跟明軍做交易,船上裝載著明軍急需的大量硝石還有成批成批的火槍以及小口徑火炮。

除了西班牙商人之外,來自澳門的葡萄牙商隊也是收穫滿滿,由於明人跟弗朗機人已經成為了事實上的盟友,許多貨物便以相當低廉的價格賣給了弗朗機人,明人如此爽快,弗朗機人也樂得如此做生意,在塗山鎮滿載之後,葡萄牙人的商船下一步就是經馬六甲抵達果阿,將一部分商品傾銷在莫卧兒,最後再將滿船的值錢貨物繞好望角抵達里斯本,狠狠的大賺一筆實現從此過上上流社會的願景。

相信他們兩家的商船隊伍用不了多久便會在歐陸大地上掀起了一股相當大的浪潮,真金白銀比什麼高級的宣傳煞費苦心的噱頭更管用,對於歐陸大地上的人來說,遠東遍地是陳金的說法只會越來越風行,這種暴利性的貿易傳播能力是很可怕的,相信用不了多久傳說便會順著海洋傳遍整個伊比利亞半島乃至整個歐洲。直到最後演變成一種前往遠東的瘋狂淘金熱。

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無論是哪裡的商人在塗山鎮做生意看起來都顯得十分安分守己,謹守秩序。朱慈煊在新城港的時候便頒發了《大明海商港埠律法禁令》早在幾個月之前便在南洋之中流傳甚廣。

弗朗機人在朱慈煊的示意下大肆宣傳,稱若不讀通這本書則沒法去跟明人做生意。

這本小冊子包括五個部分:第一部分略述商人當有之精神;第二部分是明人各港口各項關稅的基本指標;第三部分是港口飲食、住宿、交易地點以及交易規則的指南;第四部分是三十六條和商賈相關的律法禁令;第五部分是雜項。

朱慈煊這本小冊子成稿之後諸位官吏當時都不以為意,以為深宮太子不過是心血來潮而已,不值一提,等到後來開港后重新翻閱起時,不由得感嘆太子殿下的先見之明。諸位官員將那些守則一一細讀,聯想起這幾日塗山鎮的景況,才體會到每一條律法禁令都有深意,直到此刻,這些官員才深深的知道了為何太子殿下能一路逆襲,紛紛在心中由衷的敬佩了起來......

隨著南來北往的商船數量日漸增多,塗山鎮的各種問題也逐一暴露出來。最先爆發的是住宿問題。雖然明軍在圈地之後已經修築了許多房屋,然而這些房屋比起需求來簡直就是杯水車薪。塗山鎮內部的民房早在一個月之前就已經擠的滿滿當當的了,朱慈煊無奈之下只好調撥了一千頂大帳篷,在塗山鎮外圍搭建起來,這才勉強解決了住宿的問題。

接著便是飲食問題。伴隨商船來到塗山鎮的不僅有商賈,還有流民、短工、家人、船夫等各式各樣的人,更有甚者有一大批這些新流入的人口對塗山鎮的糧食供應而言無疑是一個可怕的負擔。由於朱慈煊嚴格限制糧食供給,並不讓軍備倉、荒備倉里的存糧無限量地流入市場,因此在商船自帶糧食見底之後,整個塗山鎮的糧價便急劇飆升。

塗山鎮糧價高漲之後又迅速影響到了升龍府與高平,甚至連清化的糧價也開始出現失衡的徵兆。明軍在朱慈煊的暗示下倒買倒賣了不少糧食,狠狠的在安南搜颳了一筆,等到安南人餓殍遍地飢腸轆轆之時,而鄭氏阮氏以及莫氏應對糧價束手無策焦頭爛額之際,朱慈煊方才以救世主的身份在塗山鎮開倉放糧,為大明好好的賺了一番面子工程。

塗山鎮

塗山海灣

三色碼頭

一艘從北方駛來的中原海船緩緩的駛入了海灣,船頭飄揚著一面詹字型大小旗。

在海船靠岸之後一名書生模樣裝扮的青年便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悄沒聲的來到塗山鎮城西的一處別苑。這處別苑若在福建泉州只能算是中等的一處院子,然而在房屋奇缺的塗山鎮,此刻這座別苑一日的租金就夠一個中戶人家在江南一月的生活開支。

別苑外,陳家在塗山鎮的主管陳旌正微笑等待著,看見詹翎后忙走上來招呼道:「詹少爺,這海風可還吹得習慣么?」

詹翎笑道:「向北向南,其實也沒什麼區別。」

這兩個商人站在一起,登時就顯出不一樣來:陳旌分明是頭髮福的老狐狸,詹翎卻很清瘦,甚至有些弱不禁風像個書生,一點也不像經常出海的男兒。

兩人相攜進門,廳內早擺上了酒席,桌上卻只有四菜一湯,濁酒一壺。陳旌道:「如此待客,實屬怠慢。只是現在塗山鎮糧食大是緊張,我們也謹慎些罷。」

詹翎淡淡道:「陳叔叔太過客氣了。家父生性也不喜豪奢,我在家裡吃的比這還簡單。」

陳旌道:「詹氏家風,泉州誰不仰慕?詹老先生富而好禮,固然令人欽佩不已。而詹大少爺向來深居簡出,這次肯冒著風浪出海南下,更是給足陳某人面子!陳某人敬你一杯!」

詹翎微微一笑道:「陳叔叔帶契詹家一條好財路,該謝謝的是我們。」竟是酒到杯乾。兩人吃飯喝酒,談天說地,漸漸轉入正題。陳旌道:「詹大少來塗山鎮也有兩天了,覺得這個地方如何?」

詹翎道:「比起泉州,那還差遠了!」

陳旌微微一笑道:「這個當然!我們泉州是大清商貿門戶,背靠中原面向大海--那是千百年積下來的基業,這塗山鎮如何能比?眼下它如此興旺,也不過是因為這明人手裡有些奇貨罷了。」

詹翎搖頭道:「那又不然!我看塗山鎮雖然建築還顯得粗陋,但那也是它時日短淺的緣故。若說到商規建制之精妙,泉州市舶司實在是有所不如!別的不說,就是陳叔叔你代為宣揚的那本《律法禁令三十六則》,便不是普通人能寫得出來的。」

陳旌道:「沒想到詹大少對這本小書評價如此之高。」

「評價高的不是我,而是家父。」詹翎道:「這次陳伯伯相邀南下,我家固然是盛情難卻,但若不是家父看好這塗山鎮,也不會特地遣我前來。但和別人不同,家父對寶石、奴隸興趣其實也不是很大,我詹家有南洋一路商貨,只要媽祖保佑,一切順風順水,足保我詹家十族十世無財米之憂。所以家父他老人家在收到陳伯伯書信以後,一開始只是準備讓我堂兄前來。但後來翻開陳伯伯隨信附來的那本小書,只讀了兩行便為之動容。當時我侍立在旁,見他老人家讀完第一章后掩卷長嘆,說此書寥寥數句話便道出了他心中許多說不出來的從商心得!之後再讀其它章節,越讀越是欽服,馬上改了主意,要我放下手頭其它事情,即刻南下,代他老人家向撰寫此書的大賢請益。」

詹翎的父親詹珩在泉州商人中威望極高,因此陳旌聽說他對這本小書如此推崇頗感詫異。

詹翎又問道:「陳叔叔,這本冊子,真是那位太子殿下所作么?」

陳旌道:「不是他還能有誰!據說這位太子殿下是極為厲害的一個人,能從緬甸那窮山惡水中闖蕩下如今的一番事業,也算是死中求活的奇才了。我曾兩次蒙他接見,確實是極為厲害的一個人。不但詩書經史無不精通,而且連海外的事情也知道得不少。有些事情連我都不知道!比如南洋諸島的一些奇風異俗,我們以前看見只是覺得奇怪而已。那位太子殿下卻能說出這些風俗的來歷,我在旁聽著,只覺絲絲入扣,絕不是憑空杜撰而來。」

詹翎奇道:「堂堂大明太子殿下懂得些經史詩文那不奇怪,這些海外異域的事情如何也知道?莫非他去過?」

陳旌道:「太子殿下跟弗朗機人相交莫逆,明軍陣營中有很多弗朗機人,就連水師都有很多是弗朗機大戰船!」

「是嗎?」詹翎更是驚奇:「大明就算現在失了勢,可再怎麼說也是天朝上國,堂堂大明太子竟然主動結交番邦蠻夷?」

陳旌道:「你莫非懷疑這位太子殿下不成?我當初也曾這麼想。不過後來跟他談起海外南洋諸國的一些特產,他隨口道出,許多花鳥魚蟲我們只是見過,他卻能叫出名字。還有南洋的物產,海道的遠近,他都能說出個輪廓來!詹大少是自己人,我也不怕你笑話。上次太子殿下要我辦一件事情,當時我畏難推脫海道太遠,說怕要十年才能來回。他一聽大怒,隨手取出一張海陸全圖來,那上面竟然把南海諸國甚至是更遠的大洋深處的所在標註得明明白白。這麼清晰的海圖,便是我也沒看過!當時嚇得我瞠目結舌不能自辯。不過還好太子殿下也未怪責,但從此之後我便打定了主意,再不敢在他面前扯謊了。」

詹翎嘆道:「沒想到大明已經日薄西山,居然也能出這樣一個奇才。」

陳旌一聽,故作神秘地壓低了聲音道:「不僅僅是個奇才,這位殿下還打算反清復明呢!」

「哦?確有此事?」

陳旌道:「江南!」

詹翎大奇道:「江南?江南防守固若金湯,明軍就算強大又怎能輕易獲得突破?」

「這些我也只是聽說。」陳旌道:「據傳,這位太子殿下志不在安南,早就已經瞄準了中原!首當其衝的就是江南,甚至有可能是兩廣福建……」

「哼!又是反清復明!」詹翎道:「這些個姓朱的前明餘孽,折騰了十數年了始終不肯消停下來,戰端一啟不知要害得江南多少人家破人亡了啊!」

陳旌忙道:「這些我也只是道聽途說打聽來的,並沒有坐實。詹大少千萬不可亂傳,免得胡亂說話遭了太子殿下的忌,惹下大禍!」

詹翎臉上恭謹,心中卻是極其不屑的掃了他一眼,心道:「說起做生意,這陳旌也算是個老滑頭了,只是為人卻太沒氣魄,始終幹不了大事!陳氏的子孫看來已經不如往昔了。」又想:「他把那個太子殿下吹得天花亂墜,卻不知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物!此行刺探明軍虛實的任務可要如何完成啊?哎!難吶!」

兩人在屋中一陣密謀,屋外不知不覺間起風了…..

塗山鎮

太子行宮

朱慈煊現在很惱火,也很生氣,黎氏姐妹不知不覺又成為了朱慈煊的出氣筒,被好一頓折磨。

自從來到塗山鎮之後,不順心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朱慈煊心中哀嘆:早知如此,還不如待在金灣不來呢!一想到鄭婉那個妖艷的女人,朱慈煊就一陣的心神蕩漾……

他發現從撣邦高原運送而來的銀珠粉跟阿片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品質都遠遠比不上自己當初親自指導提煉的高了,而且順著紅河順流直下的貨物越來越少了,已經有了斷供的趨勢,朱慈煊很生氣!

這一切壓抑的太久了,直到一封密函送到了朱慈煊手上,朱慈煊才明白了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原來明軍在撣邦高原大肆的用金銀收購罌粟,造成了當地的撣邦人以為這東西很金貴很值錢,爭先恐後的向明軍拋售,生怕明軍反悔一樣,當地人太心急導致了存貨都拿了出來賣給了明軍,而明軍自己種植的還時機未到遠遠沒有到可以成熟採摘的時候。

這意味著:明軍的貨源供應不足,要斷供了。

朱慈煊躺在凄慘黎氏姐妹的懷中,緊緊的皺著自己的眉頭,嘴中喃喃道:銀珠粉不夠,遠遠不夠,本宮還需要純度更高的產品……

殿外,風中的殘陽閃耀著金紅色的淚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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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曆十三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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