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剪完頭髮，夏熠瞳把小電車送到M咖啡店的新址，搬家公司正在往屋裡搬東西，哈里理所當然的剝削了她的勞動力。
咖啡店新租的這個店面就在聚寶小區的正對面，據說以前是一家燒烤店，再往前是一家燴麵館，再往前是美容會所，再往前是超市，總之都倒閉了。
聚寶小區的大門與咖啡店的大門面面相覷，只隔了一條人行橫道。夏熠瞳曾經勸他說：「這個小區不太好，你要不要換個地方？」
哈里當時一臉震驚的說：「沒想到你小小年紀還這麼封建迷信，你我都敢用，還怕有鬼的小區？」
這話聽起來彆扭，但仔細想來確實不假。自她升入大學以來，已經在哈里的店裡打工接近一年的時間。這期間他既沒暴卒也沒病入膏肓，依然花枝招展，應該是命夠硬。
哈里眯起眼睛，笑的春暖花開，補充道：「而且啊，把店開在有鬼的小區對面才能凸顯本店的神秘感啊，以後我們店就主打暗黑風格了。」
從思緒里回過神，夏熠瞳打開二樓的窗戶通風，從這個窗戶剛好可以看到她的家。
由東向西數，第二棟樓東戶三層四層。老式的疊加別墅，樓梯在屋裡，四個房間，可是一直以來都只有她一個人住。
她忽然想起了白刑，不知道他走了沒有。
一陣涼風吹過，天陰沉了下來，意識到要下雨了，她急忙關了窗戶，給哈里打了聲招呼就往小區跑，來到大門下的時候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剛跑回家，就看到白刑支著下巴一臉嚴肅的坐在沙發上。他看到她，表情微動，但很快恢復嚴肅。
他示意夏熠瞳過來，夏熠瞳便拉了個椅子坐到他對面，順便把邊上的收納凳往懷裡一抱，打開蓋子拿出一包辣條。
白刑說：「我給你看個東西。」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打火機，「啪」的一聲打開，銀色的金屬打火機立馬燃起藍色的火焰。
夏熠瞳很認真的盯著火焰，看著它由藍變紅再變桔，再變藍再變紅再變桔。
手裡的大辣條，一點點沒入嘴巴消失不見，她抽出第二根。
白刑一頭黑線，暴怒道：「你就沒什麼感覺嗎？」
「感覺？」
他聲音太大，嚇得她趕緊又拆開一袋薯片壓壓驚。
白刑一把搶過她手裡的薯片，下一秒他如同被放了氣的氣球，「啪嗒」一聲從沙發上滾到了地上。
五分鐘后，他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確定專業的記憶刪除工具也對她無效。
不能修改記憶又不能刪除記憶，還得想辦法和她呆在一起，那麼只有……
白刑雙手撐住膝蓋上，右手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一聲，目光掃向夏熠瞳，看到她正把一個拳頭大小的麵包艱難的塞進嘴裡，不由得一陣嫌棄。
他突然希望她和那件事情沒有關係也好，雖然為了那件事他已經辛苦的尋找了19年。
「給你介紹份工作怎麼樣？」白刑問。
夏熠瞳點點頭，又搖搖頭，含糊不清的回答：「我在對面咖啡店有工作。」
「我給你介紹的這份工作，怎麼能是區區服務員可以比的呢？」白刑站起來，右手放在左胸，昂首挺胸，雙目閃耀著自豪的光芒，「我給你介紹的工作屬於妖怪管理部門，福利高、養老金高，在妖界買房免搖號，還可以用工作積分兌換房貸，總之除了工資不高，其他都高，你覺得怎麼樣？」
夏熠瞳捶胸頓足的咽下麵包，然後默默的拿出手機撥打120，「喂？醫院嗎？昨天我把一個人腦子壓壞了，地址是……」
白刑氣的跳起來，「難道你就沒看出我不是人類嗎？我是奇殊館開封市妖捕隊大隊長，兼本市代理妖司，本市妖怪里最大的官兒！我可以安排你做我的助理，等我懲惡揚善以後，你就負責收妖。」
雖然沒聽懂他嘴裡的奇殊館和妖司是什麼東西，但是夏熠瞳被他的氣勢嚇到，顫顫巍巍的又拆了個麵包塞進嘴裡。
她忽然想起昨天那個長滿觸鬚怪物，確實不像是人假扮的，而且她昨天壓的是他的胳膊也不是腦子。
她掛掉電話說：「我考慮一下。」然後起身進了房間。
再抬頭時，白刑發現她已經提著行李箱移動到了大門口，他追過去下意識的伸手一抓。
漆黑一片的小區內，從唯一亮著燈的那扇落地窗里傳來一聲悶響，緊接著，幾個扛著攝像機拿著手電筒掛著「奇異探險雜誌」實習牌的人看到，窗口有一個人不緊不慢的彎下身，拖著一具「屍體」朝隱蔽的方向移動。
幾個人抖得篩糠一般，相視一眼，同時尖叫著朝大門口衝去。
五分鐘后，半躺在沙發上的白刑一臉大病初癒的模樣，喝完夏熠瞳遞過來的熱水，將杯子遞還給她。
「這份工作，說不定能幫你查明左於明的死因，你不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還有件事你不知道，他死後，屍體不見了。」
她接杯子的動作停在半空，腦中嗡嗡作響，彷彿又看到了小巷中那面牆上的影子。
「你怎麼會知道他？屍體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雖然她努力剋制，但是白刑還是聽出了她聲音里微微的顫抖。
他點燃一根煙，吐出煙圈。
「屍體不見了的意思是，他的死可能讓他發生了轉化。」
晚上，夏熠瞳躺在床上，透過窗戶看著樓宇間露出的一點點星空，天空被霓虹映成深橘色，星光晦暗，一如她現在的心情。
白刑的話在耳邊響起：「在這個世界上，不止有人界，傳說中的神界和妖界同樣存在。只是他們不同於你們的傳說，只是存在於另一空間的世界而已。一千年前，初代妖帝帶領自己的門徒用強大的妖力打開空間大門，帶領人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妖怪來到新的家園，所以宋朝以後人界便少有妖怪出現。
「但還是有一些妖怪自願留了下來，初代妖帝的門徒千纓因擔心這些妖怪在人界受到欺負，便留下來保護這些妖怪，建立了奇殊館這樣一個組織，後來奇殊館被妖界接管，就成了人界妖怪的管理機構。
「而那些留在人界的妖怪與人類結合後生出的孩子便是半妖。這些半妖有些一生都像正常人類一樣生活，有些會通過特有的方式轉化成妖怪，而左於明很有可能就是一隻通過死亡進行轉化的半妖。
「不過，我倒是聽說人界還有一個妖怪組織，專門尋找剛剛轉化完成的妖，利用藥物控制他們進行一些犯罪行為，我認為左於明的失蹤很可能與這件事情有關。
「如果他真的沒有死，你不想見他嗎？如果他真的死了或者被人控制了，難道你就不想替他報仇嗎？」
隔壁漆黑一片的樓里曾經就是他的家，左於明的卧室在二樓，從她的窗口剛好可以看到他的窗戶。
那個時候姑姑因為得了怪病記恨她，不給她飯吃。左於明便假裝去喂流浪動物，約她到小區外的老巷子里給她送吃的。他們的暗號是傍晚以後卧室的燈連閃兩下，夏熠瞳就出門。
她還記得他拉開拉鏈，把吃的從校服里掏出來的時候，一圈流浪狗圍著他開心的又蹦又跳。
他和她並肩坐在小巷的石階上，看著腳下的小狗們吃的狼吞虎咽，她拿著漢堡也吃的狼吞虎咽。他伸手幫她抹掉臉上的麵包渣，微涼的手指觸碰到她的肌膚的那一刻，有什麼軟軟的東西自心底劃過，她抬頭看他，夏日金色的夕陽給他的側臉鍍上一層毛茸茸的光感，那一刻她覺得他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就像是一個天使。
夏熠瞳帶著一股信念緩緩地閉上眼，左於明哥哥，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她不知道的是，此時隔壁樓二樓的卧室燈，突然亮起、滅掉、亮起、滅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