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臣子事63

關於回到意識空間會發生什麼，夭桃已經做出了好幾個設想。然而這些設想沒有一毛錢的用處，就算她能夠猜中每一個，也沒有任何可以應對的方法。

從回過家之後再回到總部開始，夭桃確實一直有意識地進行一些容易琢磨出來的訓練。然而沒有依仗的瞎練其結果必然就是沒有結果，至今她能夠做到的只是（在沒有受到阻礙的情況下）自行進出意識空間。夭夭已經對這一成果表達了最深切的鄙夷：完全無視它的存在。夭桃完全可以想象，在夭夭的眼裡這本來就是人天生可以做到的。

但現在也不是細想這些的時候。夭桃盤算了一遍計劃，確定沒有一個能在自己不張口的情況下完成。099剛被夭夭加強防範，不一定什麼時候才能發現不對，如果就這樣四肢不便口齒不清地在成家混下去，還不如困死在意識空間。

夭夭的確碰到了一點小麻煩，最麻煩的點在於，她抓到了一個奇怪的男人。

這人十分恰好地在夭桃消失的同時出現。他落地的位置哪怕能稍微偏上那麼一丁點，她都能立刻屏蔽掉這人，先處理好夭桃的事情再說。

但這個三白眼的長毛正正好好落在夭桃消失的位置上，用通常的理解，是他和夭桃交換了位置。

如果是消失倒好說，但現在是交換。人一換，通過陣心追蹤夭桃並持續解除意識空間的禁錮就不可能了。夭夭心裡當即飛過一萬句不可能被寫出來的髒話。

只能採取另一種方案，先把那人困住，再嘗試重新和夭桃建立聯繫，一切從頭再來。讓人意外的是，他和夭桃的置換居然非常徹底。

費了老大的勁都找不準，夭夭身上剛剛聚攏的物質再次飛散開來，恢復地更加緩慢。

……死丫頭什麼時候認識過這種專門添亂的玩意！這貨的死因一定是撞豬上了吧！

夭夭已經引動了空間四周的防禦，限制了長毛的視野和活動範圍，一旦長毛再想做什麼不知所謂的事情，立刻就可以逮住他。誰知剛來的長毛一步也不動，老神在在地原地坐了下來，甚至還有心情把腿一盤，閉目養神。

他不動彈，以夭夭現在的狀態也不敢分神，無法繼續建立聯繫。夭夭逐漸開始焦躁起來，就看見夭桃的身影顯現在空間中央，把長毛頂出了一步。

夭夭和夭桃同時跳了起來，只不過夭夭是徹底要氣死了，夭桃是嚇的。

她並不知道有夭夭在這裡坐鎮，居然還有人型生物能進來。

「你誰？你你你是不是你把我頂出去害我脖子以下癱瘓的？」

夭夭氣得周身圍繞的光點都波動起來，但夭桃絲毫不能看見。她整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意識空間中的神秘人身上。

眼前的人長發亂披著，脖子以下埋在衣服堆里看不清。其他地方看起來並不太引人注意，唯一特殊的是一雙狹長的眼睛里只有白眼球，無法分辨他視線的焦點，看起來極其無神懶怠。

長毛瞪了夭桃半晌，艱難地道：「……可我記得我應該換的是一個男的。」

「你可以理解為我是一位擁有少女心的美男子。」

眼見長毛一雙無色的眼睛都透露出驚恐，夭桃一拍手：「不是這麼回事，但這是我的地盤，要交代也是你先。」

「哦……我是個羅盤指針來著。」他似乎完全沒有隱瞞的心思，「身為指針，引路是自帶技能，我想可能是被你附身男子的家人以為他丟了魂，病急亂投醫。不巧我是真的有引路的技能。」

「所以你引一次路就要在人家腦子裡住下？」

「不是。事實上，你的情況太複雜，我要完全崩毀才能讓你和那個男子的身體契合。但我活著已經成了習慣，沒有那麼容易死。」他略微轉了一下頭，「其實你只要等兩天就好了。」

夭桃匪夷所思地看著長毛：「也就是說等兩天你就死了？」

「不錯。」他順手摸出一根布滿裂縫的指針，「本來它該長在我額頭中間……只不過毀成這樣了好醜，我就取下來了。」

長毛的手指捏著指針，指針簌簌掉末。

「……你要死了就這樣說出來真的可以嗎？」

「隨你信不信，只是以前有個道士跟我說過一句話。」

夭桃被跳躍的話題帶得有點懵：「道士說什麼？」

「千年有命是為妖，百難纏身死卻消。棘叢遍鋪人間路，捨身一去成逍遙。」長毛慢慢地念道，「我深以為然。」

「想的美，我早就死了，你看我像逍遙的樣子？」夭桃圍著他轉圈圈，「有點特殊能力死了也要被壓榨殘餘生命，我是有編製的組織員工。」

「所以……？」

「所以萬一你真死了把我困在這人身上一輩子怎麼辦，想都不要想，給我住手。」

「……哦。那你是自己能回去了？」

夭桃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夭夭，心裡已經慢慢打起了鼓，然而面上和嘴上一點都不顯。

「當然可以。要不是你打斷，我早就安全回去了。」

如果夭夭出了事……

更沒必要搭上什麼千年萬年的老妖精，大不了永遠留在這裡，誰怕誰。她總不可能被自己的意識空間嚇死。

長毛緩緩搖頭，雙眼微閉，指針上的裂縫肉眼可見地癒合。

他把指針遞給夭桃：「你出去以後把它放回羅盤裡，我就可以繼續安睡了。」

夭桃垂頭看了半晌，沒有接：「……不巧。」

她迎著對方充滿求知慾的白眼，同情地道：「剛才我聽媳婦……我是說外邊那男的的媳婦說，羅盤已經碎掉了。」

「……」

長毛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看起來有些懷疑人生。

世界上有些事就是這麼不巧。他們輪著轉了一圈，無論是夭桃，還是成父成母，還是竺湘君，還是眼前的長毛，各自做著自以為有用的事情，最終卻發現一切回到了原點，卻並不是他們起到的作用。

只有老妖精的羅盤，確確實實的是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