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石頭 男子 軍隊
「一百五十九。」
在漠北城外四十里的地方,一塊高三丈的巨石在緩緩的移動,在巨石後面還有兩個小一點的圓石在滾動。
在巨石的下面,傳出一聲聲的低吼。
走進去一看,巨石下面壓著一個人。
說是壓著一個人不如說是一個人扛著巨石,而且腿上還綁著兩條鐵鏈,鐵鏈的末端是兩個圓石。
這個人移動的很緩慢,一步要走十息的時間,他的腳步向前踏的很艱難,他這種走法,讓的他的腳下很難起沙塵。
「一百六十。」
他走出十丈之後,念出了第二個數字。
不知道他念這個數字有什麼用,可能是漠北城外的這片戈壁太安靜,一個人走心裡有些膽怯,有些害怕。
「呼。」
吳鉤呼出一口氣,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附近的汗水,汗水有點咸,不過這可是這片戈壁上最有味道的東西。
「駕。」
吳鉤的左邊,揚起了一大片灰塵,吳鉤艱難的回頭,想要看看是什麼人,卻發現自己很難回頭,因為太重了。
「媽的。」
吳鉤暗罵了一句,乾脆站在原地不動。至於站在原地不動的原因嘛,他現在跑不快,肯定要吃揚塵。
馳騁的不是一個人,是一支五百人的軍隊,帶起的揚塵不是一條路,而是一片天。
那支軍隊彷彿很習慣在這裡看見有一個人背著石頭。直接從吳鉤的身邊沖了過去,留下來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黃色土塵。
吳鉤覺得自己呼吸很困難,在這種環境下,土塵會湧進他的鼻子。
等揚塵散開了一點,那遠去的馬蹄聲又回來了。
「你們吃飽了沒事幹啊!」
吳鉤大罵一聲,這支五百人的軍隊又折回來跑到了自己面前,一個個嬉皮笑臉的看著自己。
「吳鉤將軍,你這是幾個意思啊?這是要給漠北城修葺城牆啊。」五百人軍隊當先的是一個將軍,叫做楊一。
「滾。」
吳鉤沒有什麼力氣和他們在這裡說笑,他向前又走了一步,他走的這一步有點不穩,身上的巨石有些搖晃。
「吁吁。」
五百人的軍隊趕忙往後退了幾步。
楊一笑著對他周邊的士卒樹:「趕緊的,能看多少熱鬧就看多少熱鬧。吳鉤將軍可是軍法官,平日里我們可都不敢觸他的霉頭。」
「來,大家喊一個。」
「吳鉤將軍,你累不累啊?要不要喝口水?要不要放下石頭吃糧?要不要小娘子哎呦咦喂摸一下。」
五百軍卒頓時起鬨開來。
「刀子,你說你來漠北四年了,抗的東西越來越重,有沒有想過扛一個小娘子回來啊?」
楊一騎在馬上,身子往前一附,笑著對吳鉤說。
吳鉤指的是青銅做的彎刀,所以他在軍營裡面有一稱號叫做刀子。
漠北的軍營寂寥、冷清、殘酷、惡劣,是一個人大唐王朝軍卒都不願意來的地方。除了漫天風沙,漠北的軍營還能剩什麼?
軍隊不是一盤爛泥散沙,軍規紀律約束著這裡的每一個人,所以他們和軍營一樣,變得寂寥、冷清、殘酷、惡劣。
「刀子,你說小娘子比不比你這座山重?上次我一摸就渾身沒力了啊。」楊一抬頭望著這塊巨石,原本他想說石頭,後來還是改成了山。
「你們滾行不行?沒看見我扛著東西呢!」
吳鉤現在說話言語都很艱難,因為這塊巨石很重,而且上面還站著一個人,只不過楊一他們沒有看到而已。
「那楊一你說說,是小娘子重還是這座山重。」
「那當然是小娘子重了。小娘子一背,誒呦媽呀,身子都酥了,哪還有什麼勁啊。」
楊一嘿嘿一笑,挑著眉看向刀子。
吳鉤又邁出一步,他笑了,他說:「剛才那句話可不是我問你的。」
「不是你問我,那是誰?」
楊一身子忽然一僵,抬頭一看,看見石頭的頂端站著一個現在對他來說很偉岸的人。
頓時全場噤聲。
「原來是偉岸的大帥啊。」
現在拍馬屁是楊一最好的選擇。
「是嘛?我很偉岸。」
「你不是說小娘子重嘛?那你看看是我重還是小娘子重。」
林子無向前踏了一步,這一步直接從巨石上面踏在了楊一的肩膀上。
楊一悶哼一聲。
林子無說道:「下馬,你跟著馬跑。」
楊一下馬,回頭悄悄望了一眼,吳鉤卻是一臉幸災樂禍。
林子無一拂袖,吳鉤的巨石重量不減反增。
「你繼續練。」
這是林子無對吳鉤下的軍令。然後林子無用腳碰了碰楊一的頭,喊了一聲「駕!」
四百九十九名軍卒就往拚命往前沖,而楊一則是跟在最後面吃塵土。
「再快點,駕。」
林子無踢了一下楊一的頭。
「活該。」
吳鉤笑罵了一聲,而他則繼續往前走。
漫長到很無聊的訓練方式,吳鉤卻樂在其中,因為他覺得自己在一步一步的變強。
日頭從東升已經西斜,吳鉤才走了十二里路,離漠北城還有二十八里。
吳鉤不打算停留,他打算在明天天黑之前趕到漠北城,完成這次的修行。
這次的修行依舊算是突破吳鉤的人體極限,至於動用天地元氣的修行,林子無沒有多傳授。
「駕。」
在漠北城,喝馬聲絲毫不奇怪,因為整個漠北地區駐紮著五十萬大軍,軍隊來往太過於常見。
吳鉤也沒打算回頭瞅瞅,畢竟在漠北這塊地方,誰還不認識自己?
不提林子無弟子的身份,就單憑自己這駭人聽聞的修行方式就足以名揚漠北了。
不過這次有些奇怪,吳鉤聽出來了自己身後有一匹馬和一輛馬車。
在漠北馬車是很少見的,除了去年朝廷來的一個巡查使坐著馬車外,他在漠北就再也沒看過馬車。
「咦。好奇怪啊。」
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吳鉤心裡撲通一跳,漠北很少很少見過女子。
「駕。」
隨著身後馬蹄聲越來越近,吳鉤這次往前走的速度稍微快了些。
「原來是個人。」
吳鉤強自鎮定,沒有偏過頭去看自己左側追上來的這匹馬和這個女子。
「這位大哥。你這是在幹什麼?」
女子喊了一聲,這一聲,讓吳鉤聽得很真切,喊的是他。
他站定身體,頭微微偏轉,讓自己的餘光能夠看到這個女子。
他說道:「我這是在修行。」
「修行?好奇怪的修行,你修行為什麼要背這麼大的一個石頭?」
吳鉤看不清女子的樣子,只能看見她身上穿的是一件青色的衣衫。
女子踢馬走到吳鉤的前面,這樣吳鉤能夠真切的看到女子。
吳鉤腦子有點懵,這個女子有點漂亮。
老實說,吳鉤這四年讀下來的書,沒有千卷也有五百卷,但是想不出任何來形容這個女子的詩詞歌賦。
可能,是因為吳鉤太久太久沒有見過女人了。
「請問這位大哥,這裡離漠北城還有多遠?」
「不遠,二十八里。你們快馬加鞭,不迷失方向的話,應該一個時辰能到。」
吳鉤眼睛不敢對著女子看,低著頭,指了一個方向,然後向前走了一步。
「咯吱咯吱。」
那輛咯吱咯吱的馬車也走到了吳鉤的前面。
吳鉤這才看清楚,這輛馬車比一般的馬車要高上兩尺,因為拉車的是一匹駱駝。
從馬車裡探出一個人,一個滿臉灰白鬍須的老者。
「哇,小兄弟你這是在幹什麼?」
這句話,無疑是說給吳鉤的。
「我在修行。」
「修行?好奇怪的修行,你修行為什麼要背這麼大的一個石頭?」
如出一轍的話。
「爺爺,我剛才問他了,他沒回答我。」
老者走下車,抬頭一望,說道:「這塊石頭可是有三丈高啊。厲害,厲害。」
「客氣,客氣。」
吳鉤整日和軍士打交道,遇到外人,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現在他面色緋紅,倒不是被石頭壓的,而是那個女子一直盯著他看。
「你累不累?」
老者直接跟著吳鉤走了,吳鉤走一步他也走一步,步子邁的一樣大,走的一樣慢。
「不累。」
吳鉤不知道這位老者為什麼要跟著自己,還不停的問自己各種問題。
後來他煩了,因為這塊石頭越來越重了。
「老人家,你們趕快走吧,馬上天黑了,天黑之後,漠北寒風入體,如冰霜貼身。」
吳鉤現在不想看見那個女子了,因為他心裏面起了波動,起了波動就會讓這塊巨石越來越重,他腳后綁著的圓石會越來越拖後腿。
「你既然累了,就把石頭放下吧。」
老者絲毫沒有想走的樣子,他伸手去接吳鉤的巨石。
吳鉤氣笑了,他沒有說話,只管走自己的。
「爺爺,後面好像有軍隊。」
女子跟在老者的後面,回頭一看,好像看見了土塵,所以帶著好像的語氣說。
「確實有軍隊。」
吳鉤停住了腳步,背負著巨石轉過身,看著遠處直入天際的土塵。
「不過,不是我大唐的鐵騎。」
吳鉤臉色不太好看,非大唐鐵騎居然可以深入漠北,這對漠北,對大唐來說是極其危險的一件事情。
因為漠北之後,是河川走廊,走廊直通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