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傻子

第26章 二傻子

吳鉤記住了那位丟馬糞的校尉,劉刀。

名字簡單好記,和他那粗糙的長相能對的上號。

名字得和人聯繫在一起,要不然你就不算是認識他,你說你知道皇帝叫什麼名字,其他人也知道,難道知道了名字就相當於你認識了別人?你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吳鉤同樣也是這樣的人,你要讓他記住名字又要讓他記住你的長相,要不然他第二天就會忘了。

這不是對方不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吳鉤腦子容易發混,成了漿糊一團,想不起誰是誰。

所以要讓吳鉤深刻的記住你,除非你有特點,在要不然你成他的敵人。

諸成和尚自從和吳鉤辯難,讓吳鉤放下那一刻開始就被吳鉤記住了,那會兒吳鉤深深的把諸成和尚烙在心理,當成了自己的敵人、仇人。

因為諸成和尚太大度了,大度到以為自己能讓別人放下,別人就會放下。

他很清楚的記得四年前破爛書生說的那些話:要當狡猾的狐狸、兇猛的老虎。

今天的糞攻是他給諸成和尚的教訓,他不敢和諸成和尚正對面的搏鬥,境界的壓制不是開玩笑的。

吳鉤躺在城牆下,靠著牆垛,回想著諸成和尚會不會對自己也那樣大度,自己給他吃了屎,他應該也要大度。他不是讓自己放下嘛?他不是讓自己對深仇大恨的人大度嘛?

「你連吃屎都忍不了,你算什麼大度?你哪裡來的狗屁資格勸老子大度。」

吳鉤得意洋洋的哼著小曲,對於今天自己的表現他很滿意。

在吳鉤身邊守夜的士卒們,聽到吳鉤在那裡唱小曲,側耳傾聽,發現很難聽。

今天的初戰,飛檐關的損失比較小,百十名士卒死於亂箭;金帳王庭今天損失比較大,江暖預估他們這種不要命似的沖關,付出了兩千餘人的代價。

守城很辛苦,很乏味。

但守城相對而言也很容易,有地利的幫助,守方能以極小的代價換的攻方極大的犧牲。

若是一般的城池,在斷水斷糧的情況下撐過十天半個月都是很有可能的。在補給充足的情況下,城池就這樣和攻方打消耗戰,最先敗退的肯定是攻方。

吳鉤今天晚上睡在城牆的原因就是因為金帳王庭拖延不起。他們想要儘快攻陷城池,那麼偷襲是他們最好的進攻方式。

他所料想的不差的話諸成和尚回到了金帳王庭的大營之後,金帳王庭的人肯定會慫恿諸成和尚攻城。

諸成和尚現在光禿禿的坐在了金帳王庭的大帳上。

大帳裡面的人不多,金帳王庭的統帥是呢不勒奇,正在和諸成和尚說話。

呢不勒奇是一位三十餘歲的高大漢子,比身邊的副將都要高出一個頭,高大無比,留著八字須,手上把玩著一柄狼頭金刀。

在呢不勒旗身後是一張巨大黑色熊皮,這張熊皮是呢不勒奇在王庭森海裡面打獵殺死的一頭巨熊,據說是他徒手打死的。

他也因此被稱為王庭的英雄。

呢不勒奇的大帳是傳統的王庭大帳,喜歡用獸皮掛在大帳裡面,用來顯露主人的勇武。

呢不勒奇作為王庭的英雄,他在大帳裡面還馴養著一頭狼。

「大師,那個讓你受傷的無名小輩到底是誰?」

呢不勒奇對於能夠傷到諸成和尚的唐軍將領很好奇,諸成和尚他見過,除了見過他的面貌,更見過他的實力。至於他的實力如何,呢不勒奇心中不予置評,但是都會誇讚諸成和尚的佛法精深。

「他是漠北軍主帥林子無的徒弟,也是一位修行者。他心中執念太深,之前貧僧曾與他辯難,此人口出穢語,辱及佛門與貧僧。貧僧曾想渡他,卻發現他已入魔,無法渡他。」

諸成光禿禿盤腿坐在獸皮上,雙掌合一,他一講話身上的肥肉就顫抖。

呢不勒奇說話的時候總是眯著眼睛看他,他不忍看到諸成和尚那一身肥肉。

這一身肥肉比他老婆還白。

「世上居然難有如此難渡之人,大師真是辛苦。」

呢不勒奇和人說話時都帶著微笑,他身材高大,但是長相英俊,加上這一抹微笑,更讓人對他好感加上幾分,有句俗話叫伸手不打笑臉人,說的笑臉人就是呢不勒奇這種人。

當時諸成和尚來到金帳王庭的長生山下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呢不勒奇的微笑。

那時他就打算要渡呢不勒奇。

他白天走入呢不勒奇的帳中,殺了呢不勒奇最疼愛的女人,說為了渡呢不勒奇能夠成佛,呢不勒奇就需要放下他心中的執念,而那個女人就是他的執念。

呢不勒奇並沒有對他動怒,而是請他原地談佛,談了整整三天。

諸成和尚稱讚他有佛根、有佛緣、有佛性。

而他等諸成和尚走了之後,抱著死去的女人哭了整整一天。

「不苦。渡人渡己。貧僧渡他成佛,也是為了貧僧成佛。地藏王菩薩曾說過,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呢不勒奇滋滋稱讚,說道:「大智慧、大毅力。」

「希望他能幡然悔悟。」

呢不勒奇死在不忍看到諸成和尚身上的白花花的肥肉,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中的一紙書文。

那書文上面寫的正是諸成和尚殺了之前帶兵的阿舍家族的將軍。

諸成和尚的僧衣被馬糞弄髒,他回到王庭大營之後,當場解了衣服,讓一名小卒去幫他洗刷,然後光禿禿的就來到了呢不勒奇的大帳中。

當時呢不勒奇正在議事,他見諸成和尚來了,就讓其他人先行下去,只留下了他自己和副將。

一副將說他為何不穿衣服。

諸成和尚說:「生來本無一物。」

於是乎,諸成和尚堂堂正正的坐在了呢不勒奇的位置的下方首位。

「就怕他冥頑不靈,多造殺孽,為禍人間。到時貧僧只能剷除妖魔,還天地人間以正道了。」

諸成和尚在那裡自怨自艾,自說自話。

呢不勒奇不能失了待客之道,他說道:「是啊,多造殺孽入浮屠地獄啊。放下屠刀便立地成佛啊。」

「將軍說的是。」

諸成和尚點頭躬身問道:「將軍今日戰況如何?」

「我軍今日初戰,已損兩千餘人。」

「那又如當日一模一樣啊。」

呢不勒奇抬起頭好奇的問道:「哪日?」

「那日,阿舍將軍攻打飛檐關。貧僧見他以十人換的唐軍一命的方式攻城,飛檐關唐軍多造殺孽,一人居然殺了十餘人,心中悲痛,做金剛怒目,除魔天地。」

諸成和尚一臉哀痛,說起那日的事情,他可是歷歷在目。

「貧僧後來見飛檐關破,前去勸阻阿舍將軍,讓他不要多造殺孽。阿舍將軍不願,貧僧不能見他濫殺、多造業障,只能斬下他的頭顱。」

呢不勒奇嘆道:「人間多苦疾,更需佛法渡化。」

「自然,貧僧讓阿舍將軍得以解脫,不再多造孽障,這是他的機緣。」

諸成和尚微笑。

這種微笑與呢不勒奇的微笑差距很大,並沒有讓人感覺到如沐春風。

呢不勒奇將自己的手中的書文捏成團,揣進了自己的衣服里。諸成和尚對這一切都毫無知曉。

因為他低著頭,看著一件東西,這件東西讓他感覺很奇怪。但是他把這當做為自己與天地正道之間的聯繫。

日升之時,它升。

呢不勒奇用餘光看著諸成和尚的,然後轉過頭去,打開一卷書,開始讀書。

而諸成和尚還在盯著那件東西。

呢不勒奇十歲就成為金帳王庭出派大唐的使者,在大唐的書院進行為期十年的學習,這十年裡呢不勒奇學會的一件事就是看書。

「既然如此,他們再造殺孽,貧僧只能再入一次地獄罷了。」諸成和尚看了良久,然後抬起頭來,對呢不勒奇說道。

「大師剛才說?」

呢不勒奇抬起頭,看向諸成和尚。

「將軍明日再戰一次,若是他們依舊執迷不悟,貧僧只能出手降魔了。」

「如此,那就多謝大師了!」

呢不勒奇高興的站起身來,對著諸成和尚行了一個禮。

這時,賬外一名兵卒喚帳,呢不勒奇讓那人進來,那人捧著的是一身烤乾的僧衣。

諸成和尚對那名士卒道了一個謝,走過去拿起僧衣穿了起來,對著呢不勒奇告了辭,就往外走去。

過來很久,呢不勒奇旁邊的副將開口說話了:「將軍,明日是否進攻?」

「為什麼不進攻?肯定要進攻。不讓大師看到唐軍造了業孽,他怎麼出手?」

呢不勒奇將書合上,喝了一口碗裡面的烈酒,站起身來說道:「幸好,有這位大師在呢。」

副將隨著呢不勒奇走出了大帳,呢不勒奇拉了一下身上披著的虎皮,說了一句真冷,然後又走回了營帳。

「據他所說,唐軍守將是林子無的徒弟,那是否林子無在他身邊安排了強者護衛?」

「不會,林子無他是一個很驕傲的人,這種驕傲會讓他不屑於做這種事情。」

副將想了想說道:「說的是。」

「對了將軍,這位大師,是否?」副將沒說完話,只是伸出手來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對,他是個二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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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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