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命如花

余薇死了。雖然鍾強對此早有猜測，但是當他真正從夏星傑那裡得到證實的時候，心中還是湧起一陣傷感。

幾天來，他都沒有看到易輝的身影，原本約定好的高考後去易輝家裡吃飯也沒了下文。鍾強便是不死心的打電話給夏星傑，讓他動用關係查了查那天的死亡名單，結果......

那個溫婉的女子真的就那麼走了，消失在世界上，消失在生活中，那麼的平靜，那麼的突然。

鍾強依稀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候的場景。那是一個盛夏，他從外面回家，在樓梯口看到正巧在搬家的余薇和易輝。

易輝氣喘吁吁的坐在一個紙箱上，而余薇笑臉盈盈的替他擦著汗。

那時鐘強還不認識他們，只記得余薇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裙，她笑起來像朵花，眼中的溫柔像是要融化太陽。

鍾強都不敢將這個悲傷的消息告訴鍾玲，害怕影響到她的情緒。她還小，還沒有感受到生命的脆弱。那就像一個泡泡，被輕輕一戳，就「啵」的一聲破裂開來。

想著鍾強突然苦澀的笑了笑，說起來，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自己倒是經歷了不少。無論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

電話那頭，夏星傑還在喋喋不休。他安慰了自己一番后，就轉移了話題。然而在從他那裡確定了余薇的死訊后，鍾強就已經無心再聽下去了。雖然隔著手機屏幕鍾強都能夠感受到他激動的不能自已的心情。

鍾強心裡有一些內疚，說起來這次入侵事件的發生，一部分還是自己逃避造成的。如果自己一開始就敢於去清理空間縫隙或許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人死了，至少也能延緩一下發生的時間，那麼余薇不是會有很大概率逃過一劫嗎？

鍾強現在很擔心易輝，擔心他會不會就此垮掉。在認識他們的這幾年內，鍾強很清楚余薇對於易輝來說意味著什麼。應該說不僅僅是鍾強，而是所有熟識他們的人都知道。

對於有的人來說，另一個人真的可以是他的全世界。

掛了電話，鍾強遲疑了一下還是打開門來。

他看向易輝家的門，門上還貼著春聯，橫批寫著「萬事如意」四個字，一個大大的「福」字倒著貼在大門正中。

在華夏人的傳統里倒著貼「福」寓意著「福到」。然而鍾強卻是記不清在哪裡看過，大門的「福」字必須要正著貼，寓意開門迎福，吉祥臨門。如果大門的「福」字倒著貼的話，就是把福氣倒在門外，跑到別人家裡去了。

鍾強猶豫了半晌還是沒敲響易輝家的門，像是害怕門后是無盡到連太陽也能吞沒的黑暗，打開門便連他也一起吞沒了。

他忽然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腳步聲遲緩而沉重。他望向樓梯口等待著，聲音越來越近，他便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出乎意料的，上樓來的是一名頭髮有些花白的老人，他佝僂著身子，眼角布滿皺紋。

鍾強鬆了一口氣，又忽然覺得這老人有些面熟，才想起來這老人正是易輝的父親。

他連忙過去招呼道:「易叔你怎麼來了？易哥他......」

老人看到鍾強先是一愣，隨即黝黑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你是小輝的鄰居吧，我們以前見過。」

他嘆了口氣:「小薇的事你也知道了嗎？多好的女娃啊，怎麼說沒就沒了？」

「易哥他......」

「小輝他沒事，前天他寄了一封信回家，說是想自己出去走走看看。」老人說到這頓了頓，又嘆了口氣:「那麼多年也是苦了他了，全靠自己打拚，我們做父母的什麼忙也沒有幫上。」

老人說完從兜里掏出把鑰匙，顫巍巍的想將鑰匙插入孔中，可是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人老了，眼神不行了。」他笑著解釋道。

「我來吧。」鍾強從老人手中接過鑰匙，插入鑰匙孔，緩緩地轉動。

打開門，傳來淡淡的花香。

鍾強有些恍然，彷彿又回到了幾年前。

自從他上了高三，繁重的學業就讓他再也沒來過易輝家，但是他對這間屋子的印象卻是深刻的。

客廳依舊整潔而明亮，隨處可見的依舊是那些精緻的相框。這間屋子的擺設沒有任何的改變，溫馨依舊，只是多了幾分清冷。

客廳的左邊是廚房。

以前他經常和妹妹來這裡蹭飯吃，余薇的廚藝一度征服了他們兄妹倆。所以鍾強很羨慕易輝，夢想著也能像他一樣，找一個如此美麗、溫柔、廚藝還那麼好的女孩子做自己的妻子。

客廳正對著往右走，便是卧室。

鍾強尋著花香來到卧室門前，首先引入他眼帘的是一張大床，米黃色的床單沒有絲毫的褶皺，白色的薄被整齊的疊在床尾，一切像是剛剛換洗過一樣。

卧室的窗戶是打開的，正對著太陽，陽台上擺放著一大束的白色薔薇花。金色陽光照耀下，白色薔薇花隨著暖風輕輕搖曳。

鍾強記得易輝曾不止一次的說過余薇最喜歡的花就是白色的薔薇花。至於原因他沒有說，可能是因為其有著特殊的象徵意義。畢竟每一種花都有獨屬於它的花語，那麼白色薔薇花的花語是什麼呢？

鍾強終於是在靠近窗戶的那一邊發現了幾個酒瓶，酒瓶整齊的堆在牆角。

在這裡一定有一個悲痛到極致的靈魂坐在地上靠著床邊，或是迎著朝陽或是仰望星空，借酒消愁吧。

只是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讓這個靈魂重新清醒過來。是夢想還是希望？

鍾強輕輕走出卧室，關上了門。

卧室的旁邊是一間書房，老人正在裡面整理著東西。他將一堆書籍捆紮好放在鍾強面前，說道:「小輝特意在信里說讓我將這些書交給你，說你馬上要讀大學了以後可能會用到。」

鍾強看了看都是關於高數和英語四六級的書籍。

「這孩子從小學習就不差，可惜我們家裡條件不好。當初他明明考上了一個很好的大學，可是為了省錢為了照顧他病重的母親，他不得不就近選擇了一所大學，畢業后就忙著出來打工掙錢了。」

老人聲音有些哽咽，說完又連忙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人老了，就愛想一些成年舊事，人總要向前看，不是嗎？這些書你要收好啊。」

鍾強點了點頭，鄭重的說道:「你放心吧，易叔。」

從易輝家裡出來，鍾強送老人下了樓。

老人一再拒絕了鍾強的繼續送行，步履蹣跚的走了。走的時候，他的手裡提著一口袋的東西，裡面裝著的全是那間房子里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