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傳說

第7章 傳說

「看到老子如此憂慮而又無比淡漠的眼神,在南雲心中的張小閑一定是個『鐵石心腸、高度冷漠卻再也回不到過去的張小閑』吧?」張小閑如是地想,然而迎接他的是南雲重重的一拳錘在他的額頭上。

「砰!」的一聲,纖纖玉手與厚臉皮保護的額頭可謂是兩敗俱傷,但南雲並沒有為頃刻之間紅腫起來的手表現出絲毫疼痛感,而是氣鼓鼓地說道:「無視女子說話可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張小閑一手捂著額頭,自己的「神指」在江湖上號稱萬夫莫開,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被人錘了;更沒想到才稍微裝了一下深沉便惹南雲生氣了,為了防止被劉玄砍成幾段的局面出現,從不知尊嚴為何物的張某人立馬苟同道:「對對對,講得對。」

「額……」

完成「鐵石心腸、高度冷漠卻再也回不到過去的張小閑」到「寡廉鮮恥、低聲下氣而又完全屈服於暴力的張小閑」地轉變僅僅只在瞬息之間,看得南雲一愣,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因為紅腫而微微發熱的右手,卻疼得直吸了一口冷氣。

到底是大家閨秀,回過神來感知到痛時眼裡就開始泛淚花了。

「我來我來。」張小閑隨手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來鋪在南雲受傷的右背上,將內力隔著布渡出。南雲只感覺一股外來的熱流從她手背進入,徐徐流轉她的全身,在這股熱流涌動之後,她全身的血液也隨之變得活躍起來。

張小閑這一招「推血過宮」用來活血化瘀算是大材小用了,揭開布時,南雲手背上的紅腫已經微不可察了,也讓他暗舒了一口氣。

劉玄與南雲成婚十多年來一直無出,這對於經歷了八代單傳的劉家來說是滅頂之災也毫不為過,然而即便如此,劉玄也從未動過再娶的念頭,可想而知南雲在他的心目中是何等的重要了。

還好已經掩埋了讓南雲受傷的證據,免去了張小閑一次血光之災。

南雲的氣力不大,沒有傷到骨頭。抬起手來往傷處一按,似乎也沒有什麼大礙。她本就蕙質蘭心,簡單一拳便將張小閑從自作的深沉中砸了出來,看著眼前這個一口一個「老子」的人獻上諂媚的笑,南雲臉上也有了一些笑意,說道:「以後小晚跟著你,萬事都要更加仔細些才好。」

張小閑沒有答話,有些事即便是他也不能保證,人在江湖,世事又哪能都說得好呢?

南雲走出蕭弦居,身後有女侍為她橫抱著古琴,才一出門就看到劉玄攜著福伯在不遠處守候著,稍走近些,便聽得劉玄說道:「都交代完了?」

「算是吧。」南雲好像也釋懷了,淡然道:「以前好像有點理解錯張小閑這個人了,至少我能感受到他是愛小晚的。」

劉玄似笑非笑,走上前去把南雲擁在懷裡,道:「虛偽可是那傢伙給自己貼的標籤,很多事情他連自己都想騙過。」

劉玄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讓南雲帶著女侍先行了一步,與福伯沿著府中的細溪慢行,五十八步之後,劉玄才開口說道:「有一個問題我還是想知道答案,如果勾起了福伯的傷心事,那劉玄在此先行賠罪。」

仁義之劍的主人從來都不是只說不做的人物,停下腳步,正欲拱手躬身一禮,卻被福伯抬手截住。福伯也沒說話,只是笑笑,那意思也很明顯了:老爺,但說無妨。

劉玄直起身來,神色凝重,沉聲道:「如果此時再讓福伯見到當年那名刀客,福伯會做和反應?」

這位刀術能列入華清之地前三甲的管家之所以會將寶刀封在鞘中十年之久,只因那一年的夜裡,有一名比他更快更狠的刀客出現在他其樂融融的家裡。

至今福伯都還能清楚地記得,那名刀客一共出了十一刀,以及是如何用九刀將自己逼退,隨後掠起的一刀輕而易舉劃破了武功不弱的兒子、兒媳的咽喉,最後一刀氣勢如虹,指向還在襁褓中的小緣。

刀鋒距離當時還只是嬰兒的小緣僅有一寸的時候,刀客停手了,一句話也沒有說,默然抽刀離去。

劉玄這一句話,確實勾起了福伯對於往事的種種回憶,卻並不能算作傷心,至少福伯面容上的笑容絲毫沒減,淡然道:「老朽其實並不恨他,他奪走了兩條命,也留給了我和小緣兩條命,說起來也算是扯平了。」

「況且真說要報仇的話……」福伯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乾笑了兩聲,如今再讓他對上那名刀客,恐怕也只是無能為力的無可奈何吧?

「這樣啊。」劉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從中領悟到了什麼。

……

……

傳說這個東西,張小閑向來不會輕易相信。歸根結底,世上傳說的根源無非兩種:被捏造的事實和事實,如此一看便有一半的傳說從一開始就不值得相信了。

至於另一半若要成為傳說,勢必要經過無數人的嘴,其中難免不會有一兩個略有文採的,將其以濃墨重彩渲染一番再傳遞出去,能夠避過這樣的一批人的成為傳說的「事實」只怕十中無一吧?況且有些傳說,一聽就太過離譜,就算是身為它的傳遞者之一的人,也僅只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未必會真的相信。

傳說中,神州大陸本是一塊整體,乃是「廣成劍首」樂逍遙一劍將其分為璦、梧、中、華這四清之地;傳說中,「太上三篇」乃萬法之源,得其中一本便可獨步天下;傳說中,毒鬼龍的針……天下第一。

前兩個張小閑沒辦法驗證,尚且把它們放在一個半信半疑的位置,至於毒鬼龍的針……張小閑向來嗤之以鼻,但也沒辦法,能不能贏過那個老東西奪回舒默尚不得知,找到他就已經難如登天。

四年之前的張小閑在那個老東西和太上三篇之間選擇了找那個老東西,而這一次,他想試著去尋找太上三篇的蹤跡,首先想要一探究竟便是的眉城之中那座應當森羅萬象的景和王宮。

不過,現在要說的不是這些事,而是另一個傳說:望山跑死馬。

張小閑離開劉府的時候,劉玄沒來送他,但他相信劉玄絕對貓在個角落偷偷看著。

南雲特地令人給父子倆準備了些盤纏和乾糧,又讓福伯從馬廄里挑了牽了一匹高頭大馬。

誠然是匹高頭大馬,那馬確實比張小閑還要高一個頭,看樣子載上兩個人日行八百里應該不是問題。

張小閑先把小晚丟在馬上,然後自己坐在了小晚身後,看樣子馬鞍也是經過特別改造的,坐了兩個人仍覺寬敞。體會到乾娘用心良苦的小晚頓時熱淚盈眶,乘馬走了兩步又不知把這麼悲情拋卻到哪個角落去了,興沖沖地扭頭問道:「爹,爹,我們首先去哪兒玩啊?」

屈服於南雲暴力之下的張小閑撇了小晚一眼,耐心道:「去找你親娘。」

「那我親娘在哪兒啊?」在張小晚的記憶中只記得自己親娘叫舒默,至於她長什麼模樣,多少歲了,哪兒人士,都一概不知,這也不能算是他的不孝,而是從未有人跟他提起過這些。有時候他自己都覺得,那個自從記事起就不曾見過的親娘如果不存在也挺好的,至少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同。

張小閑將目光移開,冷漠道:「在你外公家。」

「那我外公在哪兒啊?」

「老子要是知道他在哪兒,那還找個屁!」這句話是張小閑在心裡說的,因為他已經懶得去回答傻兒子的蠢問題了。

眉城是景陽的王城,位於現在的靖州東部。靖州總體地勢偏高,多有山城,也是怒江的發源地。張小閑一抬頭便能看到靖州的層巒疊嶂,靖州在華清西北,再往西便出了華清的地域,是一片茫茫大海了。在景和武王還未繼位之時,景和便是靠著易守難攻的地勢背水一戰,才勉強得以安居一隅的。

張小閑望著目的地,琢磨著以這匹高頭大馬的速度全力前進的話,應該再有個十天半月便能到眉城了,到時候帶著傻兒子去王宮走一遭,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刀光劍影、萬箭齊發,嚇破了他的膽也就能乖乖躲到南雲懷裡做他的好寶寶了。等老子找到了舒默之後,就可以帶著舒默遠走高飛了。

張小閑如是想著,胯下的高頭大馬突然腿腳一軟,栽倒在地上,抽搐了兩下之後便再沒聲息。

在馬失去平衡的那一瞬間,張小閑便一手提著小晚的衣襟翻身下馬,本以為是有人突襲,可站定之後再無動靜。張小閑環顧四周,而周圍的人也在看著他,似乎都是些看熱鬧的路人。

這就有點意思了,難道是馬得罪了什麼仇家?或是說這匹健壯的大馬剛出門走了沒兩步就累死了?

還好南雲給二人準備了些盤纏,張小閑拿去買了一匹平頭中馬。

誠然是匹平頭中馬,個頭和張小閑差不太多,看樣子載兩個人日行六百里應該問題不大。

再次策馬上路的張小閑已經沒有胡思亂想的興緻了,傻兒子卻興緻很高,覺得剛出門就弄死了一頭馬,以後的他的人生經歷肯定會更加不平凡,腦中甚至想到了多年以後的他霜眉雪鬢,獨坐月下把酒臨風,幽幽一嘆,嘆出的是無盡的寂寞和對這座江湖無情與多情的控訴。

然後小晚就被他爹一手提下了馬,回頭看時,平頭中馬也已經倒地不起。

傻兒子躲在地上觀察了平頭中馬的遺體良久,捏著下巴,故作深沉道:「事情好像並不簡單。」

張小閑瞥了傻兒子一眼,然後默默地在就近販賣牲口的地方買了一匹矮頭小馬,看樣子載兩個人日行四百里應該可以應付。

兩人騎著矮頭小馬溜達了幾步后,就連它也不幸辭世。

這時的張小閑才終於想到了一個這樣的傳說:望山跑死馬。仔細想來這個傳說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人望著遠處的高山難免會覺得壓力很大,然後這股負面情緒便很容易傳遞給形影不離的坐騎,而牲畜的心理承受能力並不如人類,所以很容易英年早逝。

既然如此,還是用雙腳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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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舵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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