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風之外

第2章 春風之外

道州,還在五國時期此處便是紅塵之中數一數二的繁華風流之地,別的暫且不說,唯獨鏡月湖一景就足夠讓才子佳人、江湖豪俠們神往不已了。

這日七月二十八,尚且還看不出什麼來,可一到了七夕、中秋這等特殊節日,就足見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秀船畫舫節節攀高了。

此刻,鏡月湖中僅有一條小船隨波而動,船上兩名男子相對而坐,兩人以一小几隔開,上面擺放着些許酒菜。

張小閑抬起酒杯淺飲了一口,目光遠眺,面無表情。今夜沒有月光相助,他除了遠處城中的燈火點點也看不到什麼,只是藉著這個動作發一發獃。

他發獃的時候,腦袋裏各種念頭、各種思緒如同萬馬奔騰而過,瞬間來,瞬息去,什麼也不會留下,最是空空如也。

身為多年的老友,劉玄看到他這般狀態,不需問便知道張小閑這一年來又是一無所獲。

仔細算來,今年應該是他們第四次在鏡月湖相聚,所以也就是第四個年頭了。

每年的七月二十八,劉玄都會準備好酒菜,獨自盤在船,等待故人來。可惜今夜無月,不然在不生紋的鏡月湖上會看到整個天空連同着他們兩個都完美地倒映在湖中,有景可賞的張小閑也就不須看着遠處的萬家燈火了。

他是清楚地知道,多年之前的張小閑也曾經是無比的希望自己也是那萬家燈火中的一員。

「其實,這四年的時間,老子把華清之地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張小閑喃喃而語,雖說是在傾訴,其實更像是對自己強調著不甘與無可奈何,「那老東西藏得太深了,呵呵,還真讓老子一點招都沒有。」

「我這邊也沒有任何消息。」劉玄嘆了口氣,講道理,以他劉家如今在江湖中的影響力,與張小閑一明一暗竭盡全力去找,就算找的是一隻蚊子,只要這隻蚊子還在華清之地,這麼長的時間也該水落石出了。

然而,事實上不僅是如此,四年的時間裏那人就像是憑空顯示了一般,讓他們竟然連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有得到,這讓劉玄不得不產生疑慮,「他莫不是真躲到了華清之外?」

「他若真的躲出去了,老子也沒有三倍的時間去把其它三清之地探索一遍了。」張小閑說着後仰躺了下來,用雙手枕着頭,直直地望着天空,他終於想到了放棄,這個念頭產生之後,竟然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或許這就是接受命運的感覺吧?無可奈何本就是無所作為的最佳借口,但又是讓人最愉悅的生活方式。

不放棄又能怎麼辦呢?這應該就是他這一輩子作孽太多,所以上天才令他今生所想皆是不能夠吧?這也就是他一直找不到當年以不可一世之姿帶走他摯愛的那個老東西的原因。

「況且,老子能感覺得到,他就在華清之地等着我,只要老子拿到他想要的東西,他就會自己跳出來。」

「哈哈,不甘嗎?」劉玄打破這沉重的氣氛,大笑道:「不甘就去做啊!這可不像是你張小閑的風格啊!」

「可是舒默不喜歡……」提起舒默,張小閑的眸子裏明顯多了一抹哀傷。這是一個拯救了他一生的女人,只是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被別人帶走。

仔細算算,他和舒默也有八年沒見了。

劉玄一口打斷他的話,肯定道:「你這個樣子她就喜歡了嗎?」

「若與天下人為敵……」

劉玄的神色也變得鄭重起來,雙手扶杯作敬酒狀,凜然道:「與天下為敵又如何?若真到了那一天,有我,斬你便是!」

與天下為敵又如何?

有我。

斬你便是!

張小閑斜著目光瞥了一臉嚴肅的劉玄一眼,笑了笑。他這一笑,並非苦笑,而是開懷一笑。

劉玄說要斬他,並非是要與他為敵,而是勸他要遵從自己的本心。說來也是極為諷刺,「仁義之劍」的主人,被稱為「江湖夜雨十年燈」的劉玄竟然也會勸人隨欲而動。

不過,深究起來其實也並不衝突,劉玄的道無非就是打造出一個完美的江湖,而對於張小閑來說,道無非也就「舒默」二字罷了。

曾有大家言「天地之間,物各有主」,其實人生卻並非如此。只有心中有道之時,人生才有其主。如果在今天張小閑的心中抹去了舒默二字,比起十多年前他還只是別人手中一柄屠刀的時候,沒有任何差別。

君本天之驕子,又何苦自降凡塵?

張小閑支起身來,學着劉玄的模樣捧起酒杯道:「敬老子此生顛沛,春風之外,有你仍在!」

「干!」張小閑先干為敬,敬二人這麼多年的萍水之交,而劉玄卻在這四年來助他甚多,更敬他今晚這一份勉勵之語。

「嘿嘿,春風之外,那我可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劉玄話雖如是說,卻絲毫沒有介意,舒默為「春風」,其他者都是「之外」,對張小閑來說好像自然如此。

張小閑又重新躺在船上,望着僅有數點明星的天空,感嘆道:「不過話說回來啊,你小子不會還活在夢裏吧?三十多歲的人了,以為這江湖真如年少時候想像得那麼美好,快意恩仇,拭血論茶?」

「美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重要的是我喜歡這個江湖,而且並不奢求它有多麼喜歡我。」劉玄扭過頭去望着他,「你若是要走,就把小晚帶上吧,他在我府上每天都要吵著問你的事,好像與你分別越久反倒和你更加親近。每次我也只能騙他說,你父親是個大英雄,其餘的我也編不出來了。」

張小閑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輕啐了一口,表示自己的不屑。

華清五洲,道州最盛。道州四姓,以劉為尊。

還在五國時期,道州便是兵家必爭之地。那時候,還沒有道州這個概念,道州六郡完全都在晉國掌控範圍之內。華清五國:景和、晉、宋、楚、魏,唯獨晉國佔據了華清最大的長江——怒江中部,土地肥沃,糧產豐厚。順怒江而下可到宋國河北、楚國悠萊兩郡,又佔據景和直通魏國腹地的必經之路。

誰能拿到道州,距離一統整個華清的大目標至少近了三成。可惜,晉國成於此,敗也於此。被景和王朝一一吞滅的各國之中,實力最強、最有地勢之利的晉國恰恰是最早被滅國的。

群雄逐鹿,最忌諱的便是過早地露出自己的野心,縱使五國之間年年戰、月月戰甚至日日交戰,但大家扮演的角色也都是正人君子。彼此膠着了數百年,別說是滅了他國,就是攻入別國王都之時也是少之又少,稍微嘗到些甜頭就守諾退兵,怕的就是被人當成貪得無厭之輩。

景和武王繼位之後,首先瞄準的便是擁有橫絕一時國力的晉國。兩年之內,景和與晉國之間的大小戰役不下於七十次,始終保持着三勝七敗的局面。

再加上武王派人在私下裏散佈的種種言論,足以使得晉國君臣上下都以為自己扼住了天下咽喉。眼看目的達到之後,武王佯裝忍辱負重向晉國割地求和,以下國自稱。暗地裏則以晉國野心威逼,以晉國土地利誘,迅速與其它三國達成聯盟。

眼看四國聯軍兵臨城下之時,晉王才悔之晚矣。

晉國被滅國之後,武王守諾對晉國的土地分毫不取。在經過五年的修生養息之後,武王親領大軍殺入魏國腹地,攻破王都,武王之兄,公子華親自入魏為相,與魏國達成同盟,共謀天下。

四國之爭直到十年之前才剛剛結束,武王終究以此不世之功而榮載史冊。並以原本的國界和山川流域相結合,將整個華清之地劃分為五洲,下設數郡縣。

武王雖然完成了大一統,但卻並不以此為樂。因為有人在他之前十一年,就已經將整個華清的江湖勢力整合在了一起,這個人便是華清之地的歷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江湖盟主——溫天竹。

華清之地僅以家族來傳承武學的三大世家中,徐州唐家一直秉行着避世原則,幾百年的時間裏一直處在不溫不火的狀態。道州劉家從前興盛,在經歷了八代單傳之後,早有蕭索之意,到了劉玄手中才有了些許起色。

唯有河北溫家經歷過無數起落,落魄時衣衫襤褸,僕從二三;榮華時披靡天下,舉國皆尊。

傳至溫天竹手中,更是發展到了鼎盛,得「水鑄」大師蘇慕容贈劍「掌舵山河」,號令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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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舵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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