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心涼徹 嘗盡世間情
日落黃昏后，夜幕使人愁。
王靜花今晚沒有回青風苑，一直在床前守候著不省人事的謝遠宏，而謝遠宏吃了林大夫剛剛新開的葯之後，終於慢慢恢復了神智，王靜花見到昏迷了數個時辰的兒子終於醒了過來，喜極而泣，她緊緊握住謝遠宏的因虛弱而冰涼的手，不停地呼喚著兒子。
可是醒過來后的謝遠宏似乎比以前更痴更傻了，他突然認不出了自己的親娘及最喜歡的人——薄琴妹妹，只獃獃著望著床前的王靜花及宣涼薄琴出神，蒼白如紙的臉上看不到任何喜怒哀樂，如同一具木偶。
「宏兒，你終於醒了，你餓了嗎？要是餓了就吩咐迎兒她們給你做些好吃的來。」
可是謝遠宏沒有任何反應，依舊獃獃地看著王靜花及宣涼薄琴，彷彿他是另一個世界里的人。
「宏兒，你，怎麼啦！」
王靜花急了，她不知道好好的兒子會突然不會說話了，當即嚇得痛哭起來，大叫命侍女去請林大夫。
不久后林大夫又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他進到屋裡看了看床上神情獃滯的謝遠宏，一種不祥之兆湧上心頭，慢慢轉過身來，哀傷不已地望著王靜花及宣涼薄琴，良久，終於說出所有人都不願意聽到的話。
「夫人，少奶奶，恐怕少爺的病、、、、、已經治不好了！」
林大夫說完忙轉過頭去，不敢再看王靜花及宣涼薄琴。
「啊！怎麼會這樣？你是不是弄錯了，林大夫，宏兒他，他還那麼年輕，生命力正是最旺盛的時候，怎麼會醫治不了？」
王靜花幾乎是怒吼著對林大夫說道，她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年紀輕輕，怎麼就到了醫治不了的程度。
「夫人，我，我回去再好好地研究一個更好的藥方，也許少爺還會好起來的。」
林大夫被王靜花近乎瘋狂的怒吼聲嚇住了，他趕緊站起身，匆匆走出玉鴛閣，繼而又往藥房快步而去，他真的如剛才所說，要再為謝遠宏研究一個最好的藥方，來醫治他那已入膏肓的病症。
「宏兒，你一定要好起來啊，宏兒，娘不許你有任何事？」
王靜花和宣涼薄琴一同繼續守候在謝遠宏床前，不停命迎兒及連兒換來熱毛巾，敷在謝遠宏的冰涼的額頭上，希望能給與他一點溫暖，也許得到了溫暖的謝遠宏，會有奇迹出現，能恢復些神智。
且說祝華林將昏迷不醒的謝遠宏送到了謝府，停留了片刻后，便回到了尚文街的名媛首飾鋪里歇息，他一直思索著謝遠宏的病痛，心想萬一謝遠宏有個什麼事情，豈不是更苦了薄琴妹妹？如果十年前不是家中突糟受變故，如果十年前自己勇敢一些，薄琴妹妹或許不會受那麼多的苦難，可惜走過的路再也回不去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深處水深火熱之中，無能為力。
祝華林就這樣獨自獃獃地想著，怔怔地看著外面來往的行人，一瞬也不瞬。
徐柳屋裡，符菊蘭與侍女紫葉談笑風生，她今天心情非常好，午膳過後，由紫葉陪同著在府中各處走了一圈，命紫葉順便將百芳園的一束早開的迎春花摘了一些回來，插在卧室牆角邊上的蜜色雲紋花瓶里，淡淡的芳香味，立即在屋子散發了開來。
「紫葉，聽說遠宏那個傻子今天在關武城中與祝華林打了一架，傷得很重，是這樣的嗎？」
符菊蘭突然想起謝遠宏的事情來，邊吃著瓜果邊問著正在偏房裡忙碌的紫葉。
「夫人，奴婢也是聽府里的侍女說的，說是宣涼薄琴今天出到關武城裡一趟，後來大少爺不知怎的也悄悄跟了出去，在街上碰見大少奶奶正和祝少爺一起，於是就打了起來，後來大少爺打不過祝少爺，被祝少爺打倒在地，就變成了現在那個樣子了。」
「是嗎？這齣戲真是太精彩了，只可惜遠宏那傻子，因為薄琴那個朝秦暮楚的女人，而落得如此下場，哈哈，癩蛤蟆吃天鵝肉，這肉著實不是那麼好吃的。」
符菊蘭心花怒放，抬眼望向屋外，見屋外一束陽光正透過窗欞投近了屋裡，亮晃晃的，如同一束髮亮的緞帶，符菊蘭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想著玉鴛閣里的鬧劇，終於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隨手將一個大柚子擲在地面上，發出巨大的響聲，直把紫葉及徐柳屋內的侍女嚇了一跳。
「依我看哪，玉鴛閣那個傻子八成是去不了多久了，也許以後的戲還會更精彩。」
符菊蘭看著在地上慢慢滾動著的柚子，咯咯地笑著，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
「紫葉，將剛剛的柚子拿去剝開來，我們大家一齊享用！」
「是，夫人，奴婢這就拿去。」
紫葉忙將尚在地上滾動的柚子撿起，往偏房內走去。
屋外陽光正好，謝府亭台樓宇皆籠罩在融融的暖意中，迴廊及外邊庭院里，數名侍女正在清掃地上的落葉，有的則在懶懶地曬著太陽。
二少爺謝遠程及二少奶奶剛午睡起來不久，出到玉鶯軒外的涼亭里曬太陽，忽然侍女翠柳從樓下走了上來，微微福了一福，然後低聲說道：
「少爺，少奶奶，奴婢剛剛聽到府里的侍女們說，大少爺他不好了。」
「啊，怎麼會這樣，大哥他怎麼啦？」
謝雲程聞言立即站起身來，心猛地一沉。
「茹慧，你且在這裡等我，我去太太那邊問問，看是不是真的，她平時就很關心大哥的事情，想必她一定知道。」
「二少爺，等等我，我也和你一起過去，順便給太太問個安。」吳茹慧說罷也跟著站了起來，和謝遠程一同往符菊蘭的徐柳屋而去。
符菊蘭正在與徐柳屋的侍女一同愜意地吃著紫葉剛剛剝好的柚子，突然看見謝遠程及兒媳婦吳茹慧也來了，更加欣喜不已，立即笑著喊道：
「程兒，茹慧，你們也來了，正好啊！快些坐下，吃些東西，這裡正好有個剛剛剝好的大柚子，又香又甜。」
謝遠程在符菊蘭對面坐下，抬眼環顧著屋裡的一切，只見屋裡又新擺設了幾件極其奢華的瑪瑙佛像及翡翠香爐，柚子榴槤及精緻的茶盞等上好日常用具將茶几擠得滿滿的。偏房裡，數名侍女正開心吃著符菊蘭賞給的柚子。
謝遠程覺得母親越來越奢侈了，完全不顧府里每日巨大的用度，心裡掠過一絲不快，但終究是自己的母親，也不好說什麼，片刻之後，淡淡說道：
「娘，我不餓。」
「是嗎？程兒，你不餓嗎，那茹慧呢？茹慧，你過來和我們一起吃些，這是剛剛買來剝好的，味道極是純正。」
「太太，我也是剛剛從玉鶯軒里吃了東西才過來，你若還沒吃東西，就多吃些吧！」
吳茹慧也跟著謝遠程，在符菊蘭身旁坐了下來。
「程兒，茹慧，你們今天是怎麼啦？」
符菊蘭忽地抬起頭來，驚愕地看向坐於自己身旁的謝遠程及吳茹慧，忽然覺得他們的神色有些不對。
「娘，難道你不知道嗎?剛剛聽說大哥的病有些加重了，我們今天過來，是想問一下，是不是真的？」
符菊蘭驀地瞪大了有些狡黠的眼睛，驚愕不已，片刻之後，終於開口說道：
「程兒，這話，你問我，我又不是玉鴛閣中的人，我也不是很清楚那邊的情況！不過你大哥他自小就身子弱，生個病什麼的，也是平常事，我想過個三五天，準會又好起來的。」
符菊蘭繼而又將頭低了下去，繼續吃著手中的柚子。
「娘，你不是很關心大哥的嗎？而且大哥也那麼信任你，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謝遠程驚疑地看著母親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神色，心中不由得有幾分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