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紫荊花開（一）

「我不需要你救，你不要再來了，走吧，有多遠走多遠。」老白太陽穴突突直跳，那針扎在其中，也跟着起伏。

沈挽箏一臉灰白，像退了潮一樣，嘴唇含瑟，輕輕顫抖，銀針一根根被她摘下，「我幫你處理傷口。」

「我叫你走，你聽不懂嗎？」老白直著脖子大叫。

方才那樣危險的情形，她都沒哭，現在卻忍不住淚如泉湧，「他們要殺你啊……你會死的。」

老白壓低聲音，「我不會死，我是誰，我是老白，我是中國人，靠得住，你在這兒我就覺得很丟臉，你知道男人最要面子的，不是你丟臉，是我這副模樣丟臉，走啊！」

這棟樓的主人挖了條暗道，蜘蛛已經布好爆炸裝置，我找到細菌就去跟你們匯合，今晚我們一定能出去……你走吧，讓我有點面子……」

一語澄明，心中猶如繁花盛開。

沈挽箏拭去眼淚，開門邁出，身處敵營，又如何逃得掉。

走廊盡頭，武藤立在那裏，茶褐色的戎裝，勳章耀眼奪目，肩膀的線條鋒利刻薄，聽見她的腳步聲，他轉過身來，太陽照在他臉上，白花花一片，什麼也瞧不著。

「沈醫生，要去哪裏？」

惡魔在說話。

「我的那群同胞，你把他們怎麼樣了？」

「他們很好，吃得飽睡得香，正是因為待他們太仁慈，才有心思討論用什麼方法對付我。」

他一步步向她靠近，腳步摩擦地板的音波，清晰可聞。

沈挽箏哆嗦了一下，喉嚨發緊，脖子那處遭他掐的地方，淤痕嚴重。

刷的一下，他人已經到了她跟前，將她的肩扳轉過來，伸手指著庭院一角，「那個說要對付我的人，在那兒。」

沈挽箏看見一棵紫荊樹，紫色的花霧彷彿茫茫地要瀰漫到天邊去，可是，這棵樹上弔死了一個人，就變得可惡可憎可恨……

她小時候聽說紫荊花下有冤魂，原來是真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沈挽箏閉上眼，死死地咬住下唇。

「你們總是大義凌然，悲天憫人，而真正危難的時刻，驚慌失措，真令人激動呢，我感謝你們，是你們為帝國貢獻了醫學珍貴的資源。

譬如，人體在什麼樣的溫度下會燃燒，截肢換血手術能否成功，傷口潰爛多長時間人會死亡，進入冷凍室后，再澆上滾燙的熱水，骨肉就可以分離，****最具有研究價值。

你知道的，細菌實驗總是要經過反覆檢定它的毒性……」

沈挽箏雙腿發軟，像極了一灘爛泥，她是給兩個憲兵拖着進房間的。

終於，她還是沒逃過厄運。

武藤將一個箱子踢到她腳下，咣——蓋子打開來，沈挽箏覺得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僵透了。

注射器，手術刀，止血鉗，鑷子，橡膠管……火盆上炙烤著一塊鐵片，火星子忽明忽滅。

沈挽箏被綁在椅子上，掙扎不得，武藤側頭看她，從火中取出鐵片，笑了笑：「聽說，這是你們支那的酷刑之一，會有多痛，我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