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大醋罈子
有一個人開動了頭，後面扔東西的便越來越多。
楚月寒捧著琳琅滿目的禮物，不禁有些受寵若驚。曾幾何時，只有無盡的白眼和屈辱，亦或者噤若寒蟬的疏遠，又亦或極遠距離的虛偽膜拜……
（得趕緊找個地方落腳，不然路都沒法走了。）
他幸福地想。
「哎哎哎。公子哥，公子哥~~」一位店主很熱情地衝到他跟前，「來小店坐坐吧。過了我這家店，可得走上好多路才能有下一家。那時候，您可真沒第三隻手來收姑娘們的禮物了。」
說着，也不等楚月寒開口就接過了他手中的許多東西。
楚月寒只好跟着他走進店裏。
「您要點什麼？」小二熱情地倒上一杯茶，又順手遞過一個很精美的本子。
「這是什麼？」說着，楚月寒已經翻了開來。
本子上頭畫着各式菜肴，下面還清晰標註著菜名、價錢等等。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倒是新鮮。」
這一笑日月失色。
膽大的少女們躲在窗子下偷偷看他的一舉一動。也有堵在店門口，猶豫要不要進門的人。
「讓讓啊，讓讓。姑娘們，大白天的在外頭看男人，不覺得羞啊？」一個身材矮小的玄衣男子皺了皺鼻子。
眾人被他說得又害羞又著惱，但也不由地離開了。
男子得意地冷笑兩下，看着那些女子一點點被自己譏笑的眼神「逼退」，心中莫名爽得很。
如此高調，楚月寒實在沒法忽略。他抬頭，卻剛好看見那男子的背影。雖覺得眼熟，但也沒有多想。
他慢慢合上菜譜：「就先這些吧。」
「哎，好嘞。」小二拉長了調子，像唱歌似的唱着菜名。
楚月寒絲毫沒有心理準備，玄衣男子便大搖大擺地坐到了對面，指著楚月寒的鼻子：「給爺來一份和他一樣的。」
楚月寒掃了他一眼，瞳孔放大……
頓了頓，他的眼神移向別處。
「你怎麼來了？」
黑衣人冷冷道：「管得着？」
「花鈴……」楚月寒原本想說什麼，卻最終化為一聲嘆息。
「菜來嘍~~」小二正準備放下第一個菜，卻被楚月寒攔住。
他微微伸了下手：「先給這位小哥吧。」
「哎，我可不稀罕！」諸葛花鈴挑釁地瞪了瞪眼，將菜又推了出去。
小二有些犯難。
楚月寒示意他先下去，有事再傳喚。
「花鈴。」他壓低了聲音，「你是準備和我同路了么？」
「同路又怎麼樣，不同路又怎麼樣？」
楚月寒的眼角瞟了瞟談笑風生的店內諸人，而後眼神收回至某一道菜上：「看他們手放的位置。」
諸葛花鈴淡定看了一圈：「你想說什麼？」
「兵器。」
「呵，想唬走我？」諸葛花鈴撇撇嘴，拿起筷子撥了撥面前的一盤青菜香菇，「哼，吃得還真素。小二，來斤牛肉！」
兩個人就這麼耗著，默默無言地吃着面前的菜肴，感覺和嚼蠟也沒多大區別。楚月寒一大半的心思都在諸葛花鈴的身上。他想着待會兒一旦打起來，諸葛花鈴該如何安置。更擔心不明情況的她會上來橫插一腳。
毗鄰的幾桌人彼此眼神碰撞，無形中交鋒了數次。他們既希望對方先出手，又怕對方先出手，從而錯失了良機。
一頓飯下來，居然一點事都沒有！
看着兩人被店小二領上樓去，彼此間有些埋怨。
「哎，你住哪間？」
楚月寒看了看：「隨便。」
「小二，給我兩安排在一起。」
小二聞言，豁然看向諸葛花鈴，眼神有幾分怪怪的：「一間？」
諸葛花鈴面頰飛升起紅云：「兩間！挨一起的！」
小二在整個樓面走了一圈，只有盡頭處還有兩間是門對門的，其餘的都被散客住着隔開了。
「兩位……只剩下這兩間貴賓間。」
「就這兒。挺好。」
小二面露難色：「就是這價錢……」
「少不了你的！」諸葛花鈴手叉著腰，打量著門上的暗紋，一面偷偷撇幾眼楚月寒。
楚月寒站在過道盡頭沒有動。
「哪間？」諸葛花鈴斜挑了他一眼，「你不選我可先選了。」
楚月寒點點頭。
諸葛花鈴徑直走進了右手邊的一門。
而楚月寒在進門前卻先用眼角餘光四下掃了掃。在關門之前，又仔細看了下周圍的環境，方才掩門。
屋子打掃得很乾凈，有股淡淡的松木香。
不知為何，楚月寒卻總是不太安心，腦子裏那根弦無論如何都松不下來。他知道，多年的經驗一定不會欺騙他。
這房間有古怪！
可是，研究了一圈，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沒有暗門、沒有密道、沒有機關、沒有毒物……
那麼，究竟為什麼自己會像拉滿的弓，隨時要攻擊的狀態？在樓下面對那麼多伺機而動的敵人時都沒有如此緊張，眼下卻是何故？
楚月寒走到床邊，還是下意識地用手按按摸摸了好一陣子方才坐下，腦子裏一刻不停地轉過很多事情。
也不知是否這裏真的慢慢給了自己安全感，楚月寒漸漸平靜下來，甚至有些倦怠。
為了儘快將東西送到目的地，楚月寒幾乎是不分晝夜地在趕路。也難為諸葛花鈴能不落隊地跟到這兒。
（不，我不能睡過去！外面都是敵人！）
楚月寒感到自己太愜意了，竟有些不由自主地又綳起了神經。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站起來找些事情分散下注意力。）
楚月寒這樣提醒著自己。
他不禁站起身來，開門走出屋子。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眼角瞥到好幾個人原本都是看向這邊的，見自己扭頭過來，卻又裝作看風景瞅向了別處。他也不曾理會，只悄悄地走到諸葛花鈴的窗子下，正要伸手在窗戶上戳個洞，卻聽見裏面傳出了呼嚕聲。
楚月寒不由地微微暗笑。
（傻丫頭果然累壞了。）
在她門口站了一會兒，楚月寒轉身下樓。趁著現在吃飽喝足又休息了那麼一會兒，正是主動出擊的好時機！免得到時候臨時被人放了大招。主角一般都容易在「拖延症」上面栽跟頭。
想來分一杯羹的嘍啰雖然很多，卻都把智商落在了家裏。
原本只是想碰碰運氣的楚月寒發現他們居然沒有一個人離開！難道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比躺在客房柔軟的床上養精蓄銳更舒服？
所有人的眼光都追隨着楚月寒。
楚月寒對視上他們的眼睛時，卻又一個個避開了。
聖器只有一件，楚月寒只有一個。
「諸位，打，還是不打？」
眾人愣了一秒。
開場白直接得有點讓人轉不過彎來。
楚月寒似是平平淡淡揮了下袖子，毗鄰客桌上便多了一把褐色的微微閃著油光的刀子！
能夠瞬間化水為冰的，估計都不是凡人了吧。
「冰雪寒魄劍！」其中一人瞳孔皺縮，「果真是他！是他！一起上。我們一起上。」
「那最後的好處……」
「活命要緊！活下來了再說！」那人言辭激動，「他是魔鬼！魔鬼！」
刷刷刷刷……
所有人都抽起了兵器。
寒刃相接，光影交錯。
楚月寒被冰冷的利刃團團包裹，像一隻準備破繭的蠶蛹。衣袂回舞如驟雪，三千白髮恣意鋪張。血色眼眸的深處一片虛無，只落得點點慈悲的影子。
對方人多勢眾。可惜都是個二流。
楚月寒習得一手好廚藝，這一番「劍切白菜」簡直出神入化。
如果不是店家一早關了門，人來人往應該都可以學習一下這種百年難得一見的「暴力美學」！連楚月寒自己都覺得如同演出一般的精彩場面，如若沒有觀眾喝彩，實在是容易讓人做着做着就提不起精神來。
店裏除了縮在不知道哪個角落裏的真顧客和小二，其他人都已經被放倒。不是光榮廢掉了一隻手，就是廢掉了兩隻。當然，還有廢掉一隻腳，變成丹頂鶴的那種。
楚月寒並劍指，馭劍氣，破店門，朝着門外努了努嘴……
門外，是一群還沒回過神來的懵逼群眾。
這裏面發生了什麼？
有個……白衣白髮的玉人兒靜靜地站立成一幅畫。旁邊卻是一派狼藉的不和諧畫風和莫名其妙「滾」著出來的一群人？？？
楚月寒淡淡地掃了一周圍人，轉身上了樓。
最後一級台階前立着一個人。
楚月寒被擋住去路。
他抬頭看着她。
「還準備傷多少人？」諸葛花鈴冷笑着質問，「他們做了什麼，要勞您大駕出手。怎麼，轉世神現在也降級做這種事了？」
楚月寒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覺得胸口隱秘地作痛。難道是不小心受傷了嗎？
「你就這麼看不起我？我問話，從來都不肯賞光回答一二。」諸葛花鈴繼續諷刺。
「我……」楚月寒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但是，諸葛花鈴卻一定不會聽。
聽了也不信。
既然如此，大概說和不說是一個結果。
勉強從牙縫裏憋出了一個「我」字，他便又緘默了。
諸葛花鈴似乎準備和他抬杠到底：「我不準備讓路了。」
楚月寒輕輕嘆了一口氣：「你耗不過我。別鬧了，早些回房休息。」
「喲，看不起我啊？也是。知道你厲害，一口氣殺人千八百，刀切白菜似的。要不，也殺我個試試？」諸葛花鈴雙手交疊抱胸，「我也是來要聖器的。也算是敵人。」
「你要。我給你就是。」
諸葛花鈴一攤手。
「但一定不是現在。」
「好了。你這一套說辭騙騙小孩子都懸。不想給我就直接說。你騙得了蕭大哥，不過是因為他有惜才之心，說不準還有些英雄相惜的成分在裏面。」
「不，你不夠格當英雄。哎，反正不管怎麼說，我現在很清醒，別想騙我。咱就這麼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