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烏鴉開口

「你真敢說啊！」蔣先獲進門就對王玄策吼，「陛下金口玉言，你敢不上路？」

陳氏奉上茶，請他先歇一歇。「當時的情況，妾身嚇懵了，沒能管住他。現在該如何是好？」

「事已至此，還有辦法嗎？」蔣先獲嘆氣，「我讓你們母子到陛下面前伸冤，沒指望你們成功，但有了事端，我等言官才有個說法發揮。由我們上疏，鬧大此事，陛下喜歡直言之臣，只要說到理上，此案定有轉機。只是沒想到，陛下居然一口答應了你們。」

「答應得好。」王玄策回道，「如此不就簡單了嗎？我去把佛寶找回來。」

「到哪去找？」蔣先獲瞪眼問，「你真要信那用幻術的疥癩和尚所言？不許去！」

陳氏也是此意，「策兒，千萬不可去，老實呆在長安。陛下不是說了嗎？舍利子一日不回，此案一日不結。只要拖著，你蔣世伯會想到其它辦法。」

「難道要讓爹一直呆在牢里？要呆多久？」王玄策反對，「雖然沒去過牢里，可我聽說過，吃的殘羹剩飯，又冷又潮，病死在裡面都沒人管。爹會死在牢里的，儘快救他出來才是！」

「策兒，你說的娘都懂，可如今只有等待，別無他法。你去尋寶，山高路遠，有個萬一，娘該怎麼辦？你不為娘想想嗎？」陳氏含淚勸說。

兒行千里母擔憂，王玄策明白母親的憂慮。「娘……」王玄策偎依母親懷中。

孩子的決定暫時算勸住了，蔣先獲嘆了嘆氣，他目前也未有主意，只好告別母子。

陳氏很是無奈，如今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天色不早，她彎腰鋪床，或許再過幾天就沒錢住在長安了，到時他們還得回洛陽。

王玄策去看放在竹籃里的烏鴉。翅膀上的傷已經包紮，鳥兒趴在籃里，與王玄策大眼對小眼。

「今天謝謝你了，沒有你，我們根本見不到皇帝。放心，你會好起來的。」王玄策對烏鴉說話。

窗外「咕咕」聲響，他望出去，看到樹枝上停著十來只烏鴉。「它們是你的同伴嗎？」他問籃里的烏鴉。烏鴉哪會回答他呢，不過他自言自語。「你告訴它們，很快就會去找它們，叫它們不要擔心。」

「策兒！還跟鳥說話呢？睡覺了！」陳氏呼喚。

王玄策「嗯」了聲，蹦上了床。

吹了燈，屋裡一片漆黑，連長安城都安靜下來，只有更夫的「邦邦」打更聲在響。

半夜裡，王玄策感覺什麼東西在戳他的臉，腦袋在枕頭上轉了轉，被弄醒了。借著月光，他看到雙綠幽幽的小瞳，嚇得驚坐。

黑暗中有翅膀掙扎聲，再一看，能看得更清楚些了。有隻鳥站在他大腿上，一隻翅膀還包著布，正是他救回的那隻烏鴉。

「你怎麼跑出來了？」王玄策小聲說話，怕驚醒母親。

他抱起烏鴉，躡手躡腳走向桌上的竹籃。

「你要去找舍利嗎？」

突然有聲音問。王玄策嚇了跳，左右張望，除了熟睡的母親，屋裡沒別人了。

「你要去找舍利嗎？」

王玄策發現聲音來源在自己手裡，他低頭看，驚呆了。

「你到底找不找舍利？說個話啊！」烏鴉的語氣失去了耐性，「看著我幹什麼？你們凡人看到菩薩現身都沒這麼驚訝，真奇怪！」

「我……我……」王玄策趕緊把烏鴉放桌上，「你是誰？」他後退兩步，離桌子遠點兒。

「我就是我，一隻烏鴉。」烏鴉回答。

「妖怪！」王玄策尖叫。

「叫什麼叫？」烏鴉很不高興了，「別看我是妖精，我可是很善良的，不然誰幫你！為幫你，挨了天子一刀，這下損失大了。天子不是尋常人，一句話可以封神，一句話可以把神打落神位。神仙都不敢惹天子。西天佛祖為了傳道，派觀世音菩薩來討好。挨他一刀，我得多修鍊多少年啊！」

烏鴉說的這些，王玄策聽不太懂，但覺得烏鴉挨了刀，確實是因為自己，自己該道歉該負責。「好吧，你確實是個好妖怪。」王玄策重新靠近了，「你說你知道舍利子下落？」

「當然，我看著它被盜走的。」

「它在哪兒？」王玄策驚喜。

「看你急得！剛才我問你，你不答，現在我還不想說了呢！」烏鴉昂起小腦袋，緊閉雙眼。

王玄策求道：「就告訴我吧！烏鴉大仙，你不是妖怪，是神仙！你這麼善良，將來一定能修成正果，故事裡都這麼講，只要做好事，都能得善報。」

「少來！善有善報不過是神佛統治生靈的把戲，誘導你們順從聽命而已。」烏鴉睜開一隻眼，觀察王玄策，少年正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自己，「算了，透露一點給你——黃風嶺，黃風大王。」

「誰？」王玄策沒聽說過，「什麼大王？聽起來像佔山為王的強盜。」

「強盜？」烏鴉鄙夷斜視，「雖然他看起來確實像個山大王，不過說他是強盜，高看他了。他就是個賊，只會偷雞摸狗，我們大王根本看不起他。可你們凡人別小瞧了他，他好歹是修行千年的老怪。」

「果然是妖怪偷的。」王玄策嘀咕。

「怎麼？害怕了？」烏鴉伸勁試探。

王玄策抬頭，堅毅態度不改，「誰怕？不管是妖怪，還是什麼，我一定要找回舍利。黃風嶺在哪裡？」

「真敢去？」烏鴉不信。

「有何不敢？」

烏鴉反而譏笑，「你還是先拿出離開母親的膽量吧！」

王玄策生氣了，「我不是敢不離開母親，只是放不下母親。」

這時，窗外群鴉哇哇吵鬧不停，它們上騰下躍，好似碰上了敵手。

王玄策到窗邊望出去，只見群鴉聯手對付一隻老鼠。

「滾開！滾開！烏鴉精！滾回你們地盤，我家大王的事，叫你們少管！」老鼠尖叫，在地面直跳。

樹上烏鴉也叫，「這裡也不是你們黃風嶺的地盤，我們不滾！我們不滾！」

「我們大王說了，西天有密謀，提醒各路妖靈小心點兒。西天在東土扔下舍利，必有用意，你們大王以為是寶，還去偷，恐怕惹麻煩上身。」

「你們知道嗎？他家大王以前就是個偷燈油的，賊性難改，賊性難改！」

「不許侮辱我家大王！」老鼠怒了，「你們大王的事我也早有耳聞，不是只好鳥！」

「他說我們大王是鳥？不是罵人的話嗎？」

「不算罵，我們大王本來就是只鳥。」

烏鴉們沉默了一會兒。

「不管罵沒罵，打他就對了！打他！」

群鴉俯衝而下。

「滾！快滾！」老鼠揮舞爪子。

然而四爪難敵群嘴，鴉毛亂飛之下，老鼠被啄得吱吱慘叫。就見老鼠不敵之際，鼠肚子突然鼓脹，對著群鴉噴出口火來，老鼠使出絕招了。

鴉群立即燒散，一些烏鴉身上著了火，亂竄亂飛。老鼠一下子點了上風，哪會作罷，張開口追著烏鴉噴火，烏鴉飛到哪兒，它就噴到哪兒。

王玄策驚得傻了眼，會噴火的老鼠！正當他驚奇之時，又發現不對，客棧已經被火引燃，眨眼間，房頂、牆壁都是火焰。

「走水啦！走水啦！」外面的人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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