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閑庭月苑

閑庭月苑後院。

由於之前的事一出，閑庭月苑的生意可是差到爆了，正上火時見出門的董珍珠帶回一個衣著普通的少女，媽媽忍不住嘮叨了起來。

「哎呦，我的好珍珠啊，媽媽的心肝啊，讓你出門買些脂粉好好裝扮，今晚可是盼了好久的趙公子要來了，你不好好準備，還什麼阿貓阿狗都往家裡帶。」

這位媽媽叫王粉娘，她搖著一把摺扇圍著周晝晃悠，滿身的脂粉氣不斷往周晝走鼻孔里冒，周晝後退一步，掩住鼻子，心裡閃過一絲鄙夷，這老女人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老鴇？

「小丫頭，賣相可不怎麼樣，不過做個雜事丫頭也還行，給她50文錢，趕緊去後院把賣身契簽了。」

「媽媽......她不是，她是我找的曲子師傅.....」董珍珠見周晝的臉冷了下來，趕緊開口解釋。

「哈哈！」

聽到董珍珠的話，王粉娘譏諷得笑了起來，「珍珠啊，莫要逗媽媽了.....」

伴隨著笑聲結束，她那張粉拍多而慘白的臉上浮現諷刺的神色。

「不想睡大街的，想繼續賺銀兩的，就給我閉嘴！」好個老女人，周晝心裡低低的罵了一句，指著王媽媽，聲音很大且有分量，響徹了整個後院。

聽到這話，王粉娘的臉色白了白。

「拿筆和紙張來！」周晝刷刷的在董珍珠拿來的紙上龍飛鳳舞的寫著。

旁邊的眾人都屏住呼吸，等著看她寫了什麼，而王媽媽見周晝如次淡定，半信半疑起來，也不阻止而是靜靜的看著。

等看到她寫出東西，眾人再次驚訝，這寫是什麼，亂七八糟一團不說，還根本看不懂。

周晝見眾人的反應也不淡定了，這，她都忘了自己不會寫繁體古代的字，再者她的毛筆字也更是拿不出，鬼畫符的估計沒人看得懂吧。

「臭丫頭，扯謊扯大了吧！」王媽媽見周晝起了那麼大的勢頭，寫了一副鬼畫符出來，氣的更厲害了，說完上來要揪她，「當這裡是酒樓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耍我們玩呢，來人把她衣服扒了，給我關到柴房去！」

周晝機靈的躲開，」誰說我不會的，我我......只是不會寫字。」就算是這樣，氣勢也不能輸，周晝心裡默默擦了把汗，然後輕聲的哼唱到：「轟烈流沙枕上白髮杯中酒比劃，年少風雅鮮衣怒馬也不過一剎那........「

未等她唱完，啪啪啪，一個已近不惑的男子拍著手從屏風後走出來，他望著周晝的眼裡滿是讚賞。

「姑娘此曲真妙，可能告知誰創作的？」男子叫東郭昀，是樓里的寫曲先生。

此話一出，王媽媽就聽了下來，連寫曲的先生都覺得好，那自然.........老謀深算的王媽媽心裡打起了小算盤，變臉一般堆上滿臉的笑容，「姑娘，家中是否有更多曲子？

「哼！」周晝把臉扭到一邊，趁眾人不察，對著董珍珠做了個帶笑的鬼臉，然後換上傲嬌的嘴臉，對著王媽媽。

身後的董珍珠久久未回過神來。

「那是自然，我說過我手上有很多曲子，你偏不信......若不是與董姑娘合緣.........看來我還把曲子賣給對面的其他花樓吧。」她踱著步子，似乎在躊躇，然後做出決定。

「不.....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姑娘莫要放在心上。」王媽媽也是個識貨的，就沖剛剛那幾句，就知道這曲子的精妙了。

「姑娘好才識啊，這麼好的曲子希望姑娘能賣給閑庭月苑。」東郭昀恭敬的開口請求道。

若是讓樓里的花魁唱出來，那還不知能增加多少客人，本朝尚文，風氣開化，寧華縣更是由於縣太爺是個文狀元出身，更是極力推崇文學，甚至有人都將樓里聽曲當做文人墨客的雅緻。

自己樓里的生意不過是因為新開的樓里有更好的曲子，搶奪自家樓里的生意，可是一旦有了這些曲子到時候什麼樓什麼閣還不是得被自己壓著，因此可不能把這財神爺放走啊。

「嘿嘿，周姑娘，剛才真是的罪了。」王媽媽鞠著腰讓人換上新的筆墨，董珍珠會意，上前微微伏低身子，「珍珠習字，請姑娘賜曲！「

「呵呵，賜曲倒是可以，只是.......」周晝望了望王媽媽。

「姑娘放心，我們閑庭月苑願意高價收購姑娘這首曲子。」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王媽媽一咬牙開口道。

「我就低價賣給你好了，二十兩銀子一首，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周晝敲了敲手指不急不慢的回答。

二十兩銀子？她怎不不去搶，不過一想到閑庭月苑客爆棚滿座的樣子，王媽媽只得妥協，「姑娘請說。」

「我可以將曲子賣給你，只不過，今晚你可不能，讓董姑娘去接見那位趙公子。」她剛剛可是看的清楚，王媽媽說起趙公子時，董珍珠臉上轉瞬即逝的悲涼。

「這......」王媽媽猶豫了，這趙公子可是他好不容易從知畫閣挖過來的貴客，人家可是聽說花魁董珍珠願意出閣接客才過來的，再說人家可是花了大價錢的。

「我手裡還有很多這樣的曲子......」意味深長的話很快讓王媽媽有了決斷，她一個開花樓的自然最求利益的最大化，好的曲子能給她帶來更多的常客，而趙公子........倒是沒有前者對她的誘惑力大。

「行，我答應你，珍珠這丫頭我可是當親閨女養著，若非不得已，也不願委屈她呀。」王媽媽假意的擦擦淚說。

董珍珠也沒想到周晝的另一個條件，竟然是不願讓自己接客。

看著周晝談判成功，眉飛色舞的樣子她一時間五味雜陳，心裡湧上淡淡的感動和一絲難以言明的情愫，那拿著筆的手在沒人注意的時候，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周晝見董珍珠一字不落的將她說的曲詞寫下來后，望著那清秀的小字補充，「此曲名《紅昭願》，昔有女，生於南郡，姿有妍麗，聞名於市井。適逢元帝十二年大選，因無賄受奸人所累，遭貶棄...............得此曲。」

周晝交待了曲調，領了銀子就告辭了，她走後，董珍珠一人望著那張紙出神，良久，「媽媽，今後不要再逼珠兒接客了，否則.......珠兒就自行為自己贖身，然後.....離開這閑庭月苑.......」她一甩衣袖也不再看王媽媽，背影孤傲依然像朵白蓮，只是恍惚中有些什麼變了。

街頭的胭脂依舊叫賣聲四起，而午夜夢回間，董珍珠卻依然握著那張曲譜沉思，她不知道，她這一生將受盡萬世榮光，只為細看心頭的一顆硃砂痣。

她不會知道，這世俗，不過是她在局中，一眼驚鴻，她也不會知道她此刻在凝望深淵，而深淵也在凝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