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走了幾步，米小米忽地轉回身，抻著脖子朝林卿那邊兒張望。

腿長就是好，轉眼間都已經走出老遠了。

「wei~小老弟~」米小米往前微微探著身子，腳尖有微微踮起趨勢，唯恐他聽不見，「林卿~」

匆匆而過的人匆匆地掠過一眼，見怪不怪。估計是下午紅糖麵包吃咸了，影響了嗓門兒的發揮。

喉嚨有點兒干，「幫我帶早飯！」醞釀的話衝出口時，林卿早就消失在拐角了。聽沒聽見，未可知。

「能聽見？」初晴看米小米這嗓門兒用力的架勢，提攜一把都能發射了，「你跑幾步追上去啊！」

米小米自顧自地說，「跑過去還要跑回來，多累呀！」

……

尖銳連續的鈴聲大概只是顧著要把早上迷瞪的學生吵醒，卻絲毫沒考慮到刺耳的尖銳也會影響睡意。循環起來，白天只會更迷瞪罷了。

林卿踩着熄燈的鈴聲衝進宿舍。

距離宿管大爺最近的一樓，「顏王」最近的地方。七年級勉強壓抑的熙熙攘攘。懵懵懂懂的部分七年級和全校刺兒著的八年級某些班，全都鎖在這二樓。

「~你媽！」

「三個圈兒~」

「娘們兒唧唧~」

相比之下，三樓卻不敢輕易造次。畢竟，無論是初三成績好的學生還是成績不好的學生，都不好惹。關着燈玩遊戲的惹不起，開着燈熬夜學習的更惹不起。所以，宿管大爺的重點關照所在顯然在這二樓。

二樓接三樓樓梯拐角，林卿碰巧和管理宿舍的大爺打了照面，被他的狂轟亂炸追趕着溜回了401。

肖寒伏在方塊兒被子上歪歪斜斜地寫他的英語試卷，耷拉在床下的腳還是濕的。

沐陽倚靠在床邊的鐵欄桿上，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八人間，剩下的全都是初三的。方桌兒和各種各樣的手電筒，往常一樣的苦戰。供給全宿舍的光源，就來自這兒。肖寒只得悄聲兒把腳伸進了熱水。

躺在四樓的上鋪，聽着樓下傳來的宿舍大爺東來西去的怒吼，肖寒感覺床板兒都在震顫。或昏黃或白亮的燈光，和天花板的節能燈發揮作用的時候沒啥區別，他有點兒睡不着了。四樓，初三的慣例宿舍。只要沒什麼叫嚷，管理宿舍的大爺不會上來。

四樓，大概反映了初三效應。畢竟，義務教育只有九年。開着自己的燈，也是能被理解的。

米小米打了一個滾兒，湊到初晴床上，像往常一樣蹭光。探聽着不知道哪裏傳來的叫嚷，時不時地笑出聲。

呱嗒呱嗒~

宿舍阿姨趿拉着拖鞋，聽腳步的聲音已經在最後一級台階兒上了。

「嘭嘭嘭~」更年期作祟的宿舍阿姨敲開第一間宿舍的門，手勁兒彷彿振起了經年的灰塵。

噤聲兒，按鈕速滅。12小說網www.12shuoxs.com

每晚打地鼠兒一樣地東躲西藏。

脾氣火爆的男宿管+更年期上頭且上癮的女宿管撞上青春初叛逆的米小米他們，眼下，嫩的尚且不是對手。

清晨特有的毛絨絨灰濛濛的藍色，月季頑強地泛著枯枯的清香，還殘著幾顆星星沒捨得離開，遺憾不是月亮的節日。

意料之中，起床鈴聲兒總是比學校作息表上的時間刻度早得多。這種明目張膽的欺騙，完全不需要心照不宣。

被偷走的一個小時，用米小米的話來講，每一秒都是從天堂到地獄的迷瞪。

「你倆真應該見識一下，她們女生為了熱水，簡直就是……」林卿回想自己昨晚被排擠在外、完全靠女生施捨的場景，倒退著步子向肖寒和沐陽手腳並用地比劃着，「完全將毀容置之度外！」

「我靠，一打四啊，初晴他們太狠了……」嘆著氣搖著頭。

沐陽看着林卿一臉鄙夷，「沒見過世面！」

肖寒右手鬆攥著活動一下，往下撥了撥校服拉鏈兒。

對於飯，這種精神的食糧、快樂的源泉。米小米是絲毫不敢冒險的。

饞蟲和瞌睡蟲兒大戰三百回合，結果一般情況下也就那樣兒。米小米艱難地手動掰開大單眼皮兒，勉強眯著一條縫兒，「晴格格~晴佛爺~您老真的不能給我帶嗎？」

初晴扶著藍色的欄桿，已經做好了上手拽被子的準備，斬釘截鐵道，「不能！」

起床越晚，清醒越晚，是要在早自習打瞌睡嗎？

米小米撇撇嘴，「哼~」嘴上抱怨著，卻還是慢慢騰騰地起身，端起臉盆悄悄地跟在初晴後面。

洗漱時水醒的眼睛，又醉了。米小米扯著初晴的衣角拖運著自己往食堂挪動。天冷的早晨，間歇性冬眠的米小米總是遲緩的，像早春初醒的烏龜。

初晴偏愛粥一類的湯湯水水，米小米鍾愛她的三加二。大多時間，兩個人總是從食堂門口分開，然後各自行動。

米小米排隊的時候看見了前面的林卿，徑直離開了自己的位置，熊掌一拍，「dei~小老弟！」林卿意料之外地回頭，配合習慣性驚嚇后的誇張大笑。

板鞋、球鞋、靴子……米小米腳踏出來聲音，全是人字拖的美妙質感。熟悉的人，只要不是聾的大概都能分辨。

「你昨天還真聽到我的話了啊？」米小米自己都有點兒驚訝了。

林卿望着停滯不前的隊伍，有點兒絕望，「啥？」

這又是好幾個宿舍的代表隊啊！

「昨晚你進宿舍之前，我大喊讓你幫我帶早飯啊！」米小米解釋道。

「打鈴了，啥都沒聽見啊！」只剩一個了，林卿收回伸進褂兜兒里的手，「給大哥帶飯，小弟還是有覺悟的！」

話到這裏結束多好。

然而，「就算多買了，你也吃的完！大哥的功力，小弟還是心知肚明的。」

只有這個時期按部就班的生活，才令人懷戀。摻著能笑出聲兒的爭吵，纏着一起背黑鍋的真性情，不耍弄黑黑白白的心機。比起三點一線的工作樓，遙遠的出差，遇見的形形色色的人，校園小小的一方土地固定流動的人，鎖著純粹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