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死城
杜德風面色難看，原本計劃里沒有要殺人，現在二長老和杜德天都死了。族長杜仕乾那關怎麼過？也只能做最壞的打算了。
「啟稟太子殿下，小人那孫女還在二十裡外山坳中，晚上路途艱險走不得，待明日一早，小人便親自帶太子殿下前去。」杜德風躬身道。
元洪熙哼了一聲，冷笑著望向杜洪，見杜洪站在一旁滿臉漲紅。不屑道：「帝王之命，也是你這螻蟻能奢望的？真是狗膽包天，你野心不小啊。」
身後兩個護衛高手嗆啷一聲，寶劍拔出半截。杜德風大驚，慌忙跪在地上磕頭道：「太子殿下開恩，孫兒年少無知，斷無謀逆之心啊。」
元洪熙只是冷眼盯著杜洪，杜洪只覺似是被一頭詩人毒蛇盯上，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口中道：「太子殿下饒命...」
......
一陣冷風吹過，杜文章打了個哆嗦清醒過來，回想起剛才的一幕讓他心寒。父親杜德風竟然投靠了死敵元家，更讓他接受不了的是，杜德風竟要將自己女兒小雙嫁給那杜洪，后又要送給元洪熙做賠禮。看著地上死不瞑目的二長老杜仕坤和三叔杜德天，杜文章顫巍巍的站起身來。
「想要禍害雙雙嗎？都做夢去吧！」杜文章暗罵道，悄悄走到門口張望。見樓下元洪熙高坐在首位，聽著下面杜德風訓話，杜家子弟們個個臉上青紅交加，似也無人反抗。
杜文章回身輕輕推開窗戶，窗戶外一棵高大柿樹，上面澀柿早被飢餓的平民摘了個乾淨。女兒就喜歡吃這個，每年都會帶人來霸佔這棵柿樹，自己都不知道多少次來找人賠禮了。
「雙雙，爹爹不會讓你進火坑的。」杜文章握緊了拳頭。手扶樹枝爬到樹上，順著粗大的樹榦溜下了二樓，悄無聲息的牽出一匹馬來，翻身上馬跑出了風沙城。
夜以深，杜文章一路馬不停蹄的跑著，來到險峻處馬兒再也上不去，杜文章將馬鞍等除下，在馬背上狠一拍，說道：「去吧，不要再讓人捉住了。」那馬兒揚起前蹄，希聿聿一聲叫，絕塵而去。
杜文章將長襟掖在腰間，手足並用爬上了石壁。他一個書生無人幫助，只累的衣衫盡透這才回到山坳。
「誰？」黑暗中有人問道。待看清來人是杜文章，當即吃了一驚，杜文章不是去了風沙城吃酒了嗎，深夜回來難道有什麼變故？
一聲哨響，山坳中眾人紛紛過來查探，杜文章見祖父杜仕武，女兒杜小雙等人都來到近前，再也控制不住，坐在地上哭嚎道：「祖父，不好了，我父親背叛杜家，仕坤二爺還有德天三叔死了...」
「什麼？」眾人如遭雷擊。
二長老杜仕武渾身顫抖，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唇哆嗦道：「孽畜，孽畜！」
眾人都是大哭一片，杜老三幾人更是抽出刀劍，死命砍向山石。難怪風沙城這般容易就奪了下來，若要留下吃酒怕是他們此刻已然身首異處。
族長杜仕乾一下子老了幾十歲，靠在一塊巨石上，淚流滿面。喃喃道：「二弟，德天，悔不該讓你們去奪什麼風沙城。中了敵人圈套，我萬死莫贖啊...」
杜德天的小兒子杜文杉年方十三歲，哭嚎道：「爹爹你死的好慘，我要去給爹爹報仇。」說著就要往外跑。
十六少杜文義忙上前抱住道：「文杉，你做什麼？」
杜文杉掙扎嚎叫道：「我要去殺了那幫畜生，他們不是我們杜家人，我要殺了他們！」
山坳中掛起一陣涼風，燃燒的篝火不住跳動，映紅了雙眼，四周里一片啜泣之聲。四長老杜仕武顫巍巍站起，來到杜仕乾身前。噗通一聲跪下，哭道：「大哥，小弟生養這般畜生，害死二哥與德天。小弟無顏再見大哥...」
說著猛揮起一掌拍在自己天靈上，噗一聲響，跪在那裡沒了氣息。
「四弟！...」杜仕乾上前抱住杜仕武的屍體，放聲大哭起來。聲音哀痛，山谷間籠罩在一片哀痛之中。
......
杜文昌猶如死屍一般坐在輪椅上。四周里靜悄悄，大家都收拾好了，只等天稍亮后離開山坳，搬去葫蘆谷。
夜晚山間濕氣沉重，杜文昌的身上結了一層寒霜，他的內心充滿苦澀，已然忘記了寒冷。如今的杜家風雨飄搖，自己像一個廢物一樣坐在這裡，只會拖累別人。
「為什麼你不阻止杜德風的行動？為什麼你要自暴自棄？」一個聲音在心底問道。
「我好恨！」杜文昌自語道，奮力的向前挪動試圖站起來。猛一掙扎，身體從輪椅上趴了下去摔在地上。重重一摔下嘴角磕破，流出血來。
杜文昌狠吸兩口血，用力咽下去，眼淚不自覺的滾落下來。想到遠去的錦秀秀，想到弟弟杜文晉，想到每一個人。「我不甘心！…」
腳步聲在身前響起，杜文昌趴在地上看不見來人，只能看到一個矮胖的影子。那人沉默不語，就這麼看著他也不幫忙。
「你是來看杜某笑話的嗎?」杜文昌道。
那人沒有說話，也沒有活動。
「想笑便笑吧，杜某早就聽的多了，也不差你一個。」杜文昌冷聲道。
「你為何要恨？」那人開口道，聲音粗重。
杜文昌恨道：「我恨不能殺了敵人，恨自己成了廢人！」
「那又為何不甘？」那人又問，聲音突然柔和起來，似是變了一個人。
杜文昌沉默，良久沒有說話。為何不甘心？有誰甘心將心愛之人拱手送出嗎？不會有。
時間彷彿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
我杜文昌自幼便是大漠第一天才，修鍊一身本領，心高氣傲，卻從未關心過身邊的爹娘兄弟。
直到有一天父親與秀秀爹爹一同被歹人所害，我發誓巡遍天下找出兇手，替二老報仇。
那一日我趕到事發現場圖木道，見到了一身孝衣的秀秀。我心中竟是生出一股狂喜：她是我的未婚妻！只在她很小的時候，見過幾次。是啊，秀秀長大了，她已經十四歲了，她太美了！那一刻我竟然忘記了仇恨，忘記了憤怒。
想到這裡杜文昌兩眼布滿血絲，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慄。苦澀道：「都是報應。」
那天後，我便再無心做什麼事，滿腦子都是成親。可笑啊，可笑。曾經杜家第一天才，竟在練氣中走火入魔，落個這般下場。
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失去秀秀，我一定能恢復巔峰。我便央求爺爺，求爺爺幫我準備婚事。最終，爺爺他答應了。
哈哈，我得到了秀秀！
杜文昌臉上肌肉扭曲起來，似是萬般的不甘心般。
秀秀總是和我客客氣氣，可是我知道她從來都沒有開心過。但我希望她會等待下去，我一定能重振雄風的...
都是他們的錯！是他們逼我的，他們不給我機會！我不甘心...
那人冷笑道：「杜文昌，你的心中有魔鬼，他被封印了而已。」
杜文昌心中突然劇烈躁動起來，咬牙道：「你胡說…」
「啪！」那人將一事物丟在杜文昌身前，冷聲道：「這個東西可以釋放的你魔鬼，它可以替你完成一切你希望的。使用它你就可以變得無比強大...但你再也不是杜文昌了。」
杜文昌有種感覺，對方沒有騙他。可以讓自己變的強大嗎？使用了不再是自己了是什麼意思？杜文昌有些猶豫。
「你好好考慮要不要用它。不過你若是使用它，至少你不再是廢物了，不是嗎？」那人又道。
「是啊，還能更糟嗎？」杜文昌想道。
現在的他只能活動頭部，杜文昌用下巴一點一點的移動僵直的身體。尖石地上留下一道血痕，終於看到了那事物，是一個面具，紅色厲鬼面具！
杜文昌將臉靠近面具，一股股驚人的能量從面具上湧出，能量好似一個漩渦吸引著他，一個聲音誘惑道：「來呀，我是你的…」
天蒙蒙亮，空地上只剩一張空空的輪椅，地上些許乾枯的血跡依舊留在那裡，分外搶眼。
……
「終於回家了!」杜文晉一路風塵僕僕終於趕回家鄉。望著綿延起伏的群山，自語道：「族長他們還好吧？也不知道雙雙回來沒？這次沒見到小嫂嫂只怕家瑤表妹又責怪。」
一路疾行，身影似同虛幻般在山石間縱躍，杜文晉現在幾近通玄境後期。輕身功法蹬蹬山早就如臂指使，縱躍間似同奔雷，轉眼便到了山坳。
「怎麼會沒有人？」杜文晉吃驚起來。四處遊走一番竟然一個人影也不見。
壓下心中不安，杜文晉再次搜索一番，終於在一處隱蔽角落中見到一隻小雞，是用利刃刻畫在石頭上的。
杜文晉拿出槍頭，果然錦秀秀槍頭上的一樣。長吁一口氣，放下心中大石，思量道：「是雙雙刻的，看來雙雙是回來了，不過為什麼沒人？」
又摸了摸刻石，上面不少碎石粉末，地上也有一些白色石粉末，應該是剛剛刻上去的。
「難道有敵人追擊？」杜文晉心中猛的一緊，起身張望，目光落在不遠處一張空輪椅上。
「四哥的輪椅！怎麼會在這裡？」杜文晉心頭狂跳起來，一閃來到輪椅旁，地上一行乾枯的血跡映入眼中。
「這是！…」
杜文晉只覺頭腦嗡鳴，慌亂間不能冷靜。眼睛看向山坳外風沙城方向。
「元家，你們都給我死！」杜文晉恨聲道。
取出鳳凰弓，殺氣騰騰直奔風沙城而去，今日若是元家傷害這裡一人，他便要殺個血流成河。
來到風沙城，老遠見空蕩蕩城門大開，四處也不見一個人影。杜文晉心生疑惑，縱身一躍上了青石城牆，只見城內四處破敗沒有半個人影。
「人都去哪？」疑惑間目光猛的一縮，他看到一間石屋后，露出一條手臂。急忙躍過去一看，杜文晉只覺頭皮發麻。
遍地的屍骸，好似人間煉獄一般，大人，孩童，老人，婦女全部都有，橫七豎八的趟了上百人。
「這是...」杜文晉雙手顫抖，城內只有自己一個活人嗎？為什麼會這樣？
杜文晉一路急行到了杜府，沿路上房倒屋塌，四處都是燒焦的痕迹。不少屍體，都是些城中百姓，這些人許多被燒成焦炭，不少人身著褻衣，看樣子是從睡夢中驚醒跑到街上被殺的。
心中忐忑進了杜府，杜文晉的擔心終於發生。只見杜府斷壁殘垣遍地狼藉，死的人更是多不勝數，全部都是杜家的人...
「是誰？」杜文晉站在高處怒吼道，空蕩蕩的風沙城無一人回應，兩行血淚自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