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溫柔的他

日中，驕陽似火，雲絲淺淡。http://www.niubb.net/

駕車的花轎繞璇璣宮三周，穿過柔儀殿，直奔宮門。

佔優璇半躺著，大紅的蓋頭被她悄悄掀起，酸軟無力的身子好似開敗了的牡丹，打不起半點精神。

經過鬧市區的時候，轎子外面亂鬨哄的，她豎起耳朵，隱約能聽到男女老少的議論聲。

「舜華帝最寵愛的小女兒出嫁，真是夠排場！」

「可不是么？人家嫁的是富甲天下的南陵王，樣子做不足，南陵王的面子往哪兒擱啊？」

「他要什麼面子？坐輪椅都這麼多年了，沒出過幾次門，還怕丟人不成？」

「……」

「那七公主長得可俊俏了，咱楚都的第一美人，配了個殘廢，本少爺都覺得心疼！」偶爾，有幾個花花大少聚集在茶樓議論紛紛。

「是啊！若是能夠一親美人芳澤，死也願意了。」

「別說是死，讓我永世不得超生，本少爺都心甘情願！」

「……」

幾個人越說越肉麻，佔優璇的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都說這具身子有著一副傾國傾城的面孔，可惜到現在她都還沒有機會照一照鏡子，也好小小自戀一番。

她伸出雪藕般的手臂，細細撫摸。白皙的皮膚上青紫交加，就算是傾國傾城，也不過是讓人玩過的東西，失去了原有的聖潔。

「本少爺要是能像南陵王那樣富甲天下，定然用我所有的財富競拍她的初夜！」

這小子挺狂妄，說出如此無禮的話語居然還底氣十足！

「我呸！那南陵王就算拍下了她的初夜又如何？半身殘疾，說不定都無法行夫妻之禮！」

「……」

那些言論越來越污穢，她只得閉上了眼睛，定下心來。不要在她耳邊說難聽的話，她的耳朵可以自動過濾噪音，噪音縮短人的壽命，在她佔優璇看來，這才是永恆不變的真理。http://www.niubb.net/

佔優璇聽得有些累了，就稍稍躺下休息一會兒。喜服穿得亂亂的，再皺一些也無所謂了。

「作孽啊——」女人刺耳的尖叫聲傳來，驚擾了這個迎親隊伍。

馬兒有些癲狂，佔優璇明顯感覺到馬車顛簸起來，她的身子搖搖欲墜。傷痕纍纍的身體撞到鑲玉的車壁，硬生生地疼，幸而外面動靜很大，淹沒了馬車內的小小喘息聲。

「什麼事？」她掀了帘子，毫不顧忌地向外面張望。

海棠急匆匆小跑過來，替她放下帘子，小聲耳語，「公主，有個瘋婦人攔路，許是受了刺激。」她一路都低著頭，像是做錯了什麼事。

「不礙事，我們躲著她，繞遠路走吧。」佔優璇實在太累了，不想去管這些瑣碎的小事。她唯一要做的事，不過是認認真真地恨一個人。

「是。」海棠輕輕拍了拍胸口，好似逃過一劫。

馬車隨即掉轉方向。

「作孽啊！」那瘋婦人似乎追了上來，跌跌撞撞，一路上就喊著三個字，用盡了全力。

不一會兒，一群侍衛迎上來，將她架開了。

她凌亂的長發擋住了臉，蠟黃的皮膚隱約可以看出不小的年齡。她渾身髒兮兮地對著佔優璇的花轎破口大罵：「作孽啊！不能嫁！不能嫁！殺破狼三星入廟，帝王大凶之象！你會剋死你的父親的——」

「放她離開吧！」佔優璇終於忍不住探出頭來，朝那群侍衛擺擺手，示意他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想出嫁，可現在的情形根本就由不得她！她若是不嫁，那個禽獸哥哥也不知會使出怎樣的把戲！

「你會後悔的——」瘋婦人最後沖她吼了一句，便被花轎遠遠甩在了身後。

佔優璇自嘲地笑笑。同優柔賽車，她已經把腸子都悔青了。

七環八繞，終於來到了南陵王府。

大紅的綢子高高掛起，長毛地毯一路鋪陳。

「公主。到了。」海棠低低喚了一聲，佔優璇這才緊張起來。她慌慌張張地蓋上紅蓋頭，端坐起來。

與此同時，鞭炮聲、嗩吶聲，響成一片。

「新郎迎新娘過門——」媒婆喜慶的聲音傳遍了整條街。

佔優璇的腦海里冒出無數個想法。

殘疾的他要怎樣扶她下車？

殘疾的他要怎樣抱她過火盆？

殘疾的他真的會出現么？

……

「公主。請。」沉思之際，溫潤如水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一雙溫暖的大掌附上她纖長的手指，要牽她下車。

佔優璇努力地配合他，緩慢移了移身子，可雙腿卻好似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腿根處傳來的疼痛感更是一陣高過一陣，她忍不住發出「嘶嘶」的輕吟。

「公主她——」海棠湊過來，想要解釋什麼，卻又立馬噤了聲。

「不礙事。」他的聲音流水一般清澈，一聲聲敲擊在優璇的心口。他應該是個很溫暖的人，她這樣想。

他似乎感覺到了她手心傳來的濕意，不再等她反應，他俯身過來，彎下身子，溫柔地將她打橫抱起，走出馬車。

佔優璇心頭一熱。他不是殘疾嗎？怎麼……

她的鼻子輕輕抵在他的胸口。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強健的腰腹擱得優璇傷痕纍纍的手臂有些疼，儘管如此，她還是能夠感覺到他極盡溫柔的動作……

他輕巧地將她托在懷裡，避開了她所有敏感的部位。優璇的心沒由來地一陣感動。

透著薄薄的紅紗，她偷偷地揚起臉，隱約可以看見他的眉眼。

淡眉如峰聚，淺鬢似雲飄。他臉上露著淺淺的笑意，溫暖人心。

佔優璇愜意地垂下頭去，也許她未來的夫君是個好人，也說不定。

這一垂首，她才發現，他沒有穿喜服。一襲月白色的袍子緊緊抵著她的額頭，上面的水墨丹青在陽光下幾乎隱去了原色。

「公主這一路上，是否遇到一位瘋婦人？」他沉穩的聲音傳到她的耳中，像是在閑話家常。

「嗯。」佔優璇輕輕點一點頭，鼻尖蹭到了他的衣襟，忙伸手去推。這不推不要緊，推完她才發現雙手有些失控，放在哪兒都不是，乾巴巴地垂在一邊，動作生硬。

「呵……」他輕笑出聲，微微低下頭來，湊到她耳畔低語，「方才抱你過火盆，我的髮髻上落了灰。有勞公主。」

佔優璇抬起頭，仔仔細細察看了他的髮髻，乾淨整潔，不染塵埃。

「嗯？」他輕輕哼了一聲，頭埋得更低，示意她快點。

她輕巧地伸出手臂，隨意在他的一縷青絲上拍打了兩下，雙手便垂落在他的脖間，終於安定下來。

他是個細緻入微的人，佔優璇這樣想。

靠在他懷裡，方才安定下來，一個細長的聲音就在耳畔響起，好似驚雷！

「四殿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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