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

秦少校告訴我，所有的卧底任務都是上不傳父母，下不傳妻兒。除了是對整個案情的負責，也是對卧底同僚的安全考慮。

老許說，做戲做全套。

同時學校張貼通告，偵查學系零七級學生趙挽城因惡意傷人，給予開除學籍處分，特此通告。

我告訴吳璇，什麼都不要想，好好考研。

我告訴尚師傅，下次見面，也許我出師了。

我沒有告訴他們第二天會有一輛車，將我悄悄的接走。

你聽過那種很悲傷的情歌嗎，那種有一瞬你覺得是在唱你的那種，你聽過那種台詞嗎，有一瞬像是在描述你自己一樣。

現在我有了，呵呵，我是卧底。

我比往常提前了十分鐘起床，尚師傅還在拉屎的時候，我先穿著輕跑鞋出了宿舍門。秦軍告訴我，國旗升起的時候，戰士就要出征。

我坐在軍綠色的越野車裡，秦軍上身穿著一件黑色的短體恤衫，帶著一副黑超眼鏡。

我說老秦，行頭不錯嘛。他說你和你們許魏老師也這麼說話嗎，我說對不起，我不認識你說的許魏。

秦軍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說敵後沒有根據地，選擇我這樣一個新手，並不是因為我有多優秀，而是我目前為止，沒有做出一件向警察或者軍人的事情，課程也學得參差不齊，但運氣尚好。

這是一段貶義片語成的總結。

我問秦軍敵後有自己的同志嗎，通常這樣的任務，至少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會有一個自己人從天而降。

秦軍說，你喜歡陳永仁還是梁笑棠。我說我問的是有沒有一架寮機哪怕他叫傻強。

「沒有，滇省邊境的雲竹鎮，最大的過境貿易公司紅雲，實際控制人雷宏，是你這次接近的目標，我會送你到附近，之後一切靠你自己。」秦軍遞給我一張紙條，上面是秦軍的電話號碼。

「記住，銷毀。」

下了飛機到雲竹的時候，老許給了我一部一個月只需要充一次電的手機。收走了我身上一切關於學校的一切，包括我的身份證。

他說你姓趙，是我們派出的第四個卧底警員，就叫趙四吧。我問他英文名字是不是應該叫尼古拉斯。

我在雲竹汽車站丟了我的第二枚硬幣，下馬問前程。硬幣告訴我，往南走。

我總結著自己的優勢，除了帥氣的外表一無所有。

當我餓了的時候才想起，秦軍沒有給我留一分錢。連飯卡都收走了，即便沒什麼卵用。

我幻想過一切卧底生涯中可能遇到的處境，沒有想過餓肚子。我猜想此刻秦軍一定在暗處看著我，我不能就這麼餓著肚子說放棄。既然如此，就來個破釜沉舟。

我站在紅雲商貿樓下的時候，看著這鎮上唯一一座帶電梯的寫字樓，我想我老家的鎮子上可沒有這麼高的樓，如果能在這樣的樓里上班，或許就是任何一個小鎮青年的好歸宿。

坦白講，第一次見識這邊境小鎮的時候，覺得我們家的縣城也沒有這裡人多。從外表上分不出哪些是同胞哪些是外國人。倒是白凈如我，顯得鶴立雞群。

「誒，小子讓開點，別影響我們工作。」一個穿著劣質保安服的中年男人這麼向我吼道。嗯，我已經佇立在這商貿樓前好幾分鐘了。

「那個，大哥，我想找個工作，管吃住就行塞。」語氣助詞來源於鍾葵的湖南口音。

「走開走開，毛沒長齊，滾蛋。」

「砰！」我用了五分力，這個中年保安倒地。

迎接我的是十來個中年大漢，坦白講，這樣的場面，我一點都不慌，從他們腆著的啤酒肚，故作猙獰的表情。別說十個人，呵呵，五個我應該就打不過。

「各位大哥，我真的餓了，有沒有扛水泥搬磚的活，換一頓飯吃，最好先吃了再幹活。」我化身奧斯卡最佳男主角。

「呵呵，來這裡找工作，你知道要飯的的都不敢來這裡嗎，居然還打人。」說話的是一個看上去精壯一些的男人，看樣子是保安的頭頭。

「大哥，我兩天沒吃飯咯。要不剛才那一腳我可以把那個踢的更遠撒，沒力氣咯。我就想掙口吃的。」

精壯男人眼裡閃了一絲光，我知道有戲。

「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來的？來做什麼？」

「大哥，我叫趙四，福蘭人，都講緬國好發財撒，我想去走一下看嘛。」

「哈哈。」周遭的中年油膩大叔們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你打了人，還要飯吃，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

「砰。」精壯男人也被我踢了出去，看氣質，這人也不像能拿主意的，重要的是，我餘光瞥見不遠處一個氣質穩重帶金邊眼鏡的男人朝這看來，直覺告訴我，那是能拿主意的人。

他朝我這邊走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故事開始了。

「小夥子，你這是？」

「大叔，我走遍了整個鎮子，這裡最豪華了，我走餓了沒有錢，想賣力氣掙口飯，他們說我要飯。我就動手了。」

「呵呵，年紀小小，身手不錯，我帶你去吃飯。幹活的事待會兒再說。」

中年人名叫呂勝，說自己是紅雲公司的一個經理，從保安對他的敬畏，我知道沒有這麼簡單，溫文爾雅的儒生氣息，應該是江湖白紙扇。他問我是不是學過功夫，我說在山東流浪的時候，碰見一個賣藥酒的師傅，跟著他賣了一年跌打酒，學了一些功夫。他說後來怎麼沒跟著了，我說後來他涉嫌賣假藥被抓了，我因為未成年，又找不到家裡人，送去福利院了。再後來我跑出來，也沒人來找我，就打算自己拼一拼。我最大的心愿是有錢了，就去找自己的父母，問問他們怎麼那麼狠心丟了我。

「呂叔，吃了你的飯，得替你幹活，但是咱們說好了，我還想去緬國，所以不能替你干太久。」我欲擒故縱。

呂勝摘下眼睛擦了擦鏡片說，小四，緬國不是想象的那麼簡單，先安頓下來，你既然叫我一聲呂叔，如果願意，就跟著我幹活，公司和緬國也有貿易來往，有機會我再介紹你出去。

我說那得管吃住，最好還能有五百塊一個月我買衣服什麼的。呂勝笑著從口袋掏出兩千塊錢給我。我不勝感激，心懷鬼胎。

當我沒見過錢，我女朋友飯卡里的錢都比這多。現在的成年人，都這麼好騙嗎？

晚上睡在呂勝給我安排的房間里，我發了卧底生涯的第一條信息：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