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後記

第五百四十七章後記

建武二十年，臘月，巫山大雪。

鳥獸絕跡的天地間，忽然出現了兩道身影，前面一人還跳著擔子。

肩上的扁擔被壓出了明顯的弧度，兩頭一上一下地跳動著，看來這副擔子還不輕。能在這種天氣，走這樣的山路，還跳著這樣的擔子，此人很不簡單，非常人所及。

再有幾天就過年了，家家戶戶都在置辦年貨，此人應該也不例外。

「梅樹……我看到梅樹了……好大一片……」

後面的人忽然驚叫起來，滿心歡喜，聽聲音是名女子。

前面的男人笑道：「看到成片的梅樹，那說明就要到了，終於要到了……」

「雪中的梅林真美，算是被我趕上了。」女子高興得跑到前頭去了。

「激動個啥？反正咱們要在這養老，以後每年都能看到這樣的美景。」

前面的梅林越來越近了，女子忽又驚叫起來。

「梅花……我看到了梅花，在這種大雪天，梅花竟然開得這麼旺盛。」

她再也耐不住性子，往前飛奔而去。

男人在後面一陣小跑，肩上的擔子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他饒有興緻地道：「這雪雖然下得大，給人的感覺卻不冷，是個好兆頭啊，看來春天快到了。」

女子回頭道：「這麼說，這是一場瑞雪嘍？」

「是啊，絕對的瑞雪。」男人追了這一陣，口中噴著長長的熱氣。

梅林中有三個孩子在玩耍，兩男一女，都是七八歲的樣子，個個長得眉清目秀，其中一個男孩非常調皮，他兩隻腳掛在梅枝上蕩來蕩去的，不斷朝兩名玩伴做鬼臉。

他們正玩得開心，一個清脆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

「小鬼，這裡可是九梅山莊？」

梅枝上的男孩有些不悅，落到地上：「小鬼……你竟然叫我小鬼？」

那女子笑道：「在大城市裡，小鬼是形容那些非常聰明的孩子的。」

男孩登時眉開眼笑，好似在說這還差不多。

另一名男孩道：「你打聽九梅山莊做什麼？我娘說，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女子失笑：「你現在已經和陌生人說話了。」

男孩大吃一驚，連忙用手捂住口，表情滑稽可愛。

這時，那男人也已到了這裡，他放下擔子，拿出一包東西，露出個笑容。

「這是洛陽城杏花樓的糕點，真香，不信聞一下。」

見到好吃的，一直沒說話的女孩怯生生走了過來，湊近聞了聞。

她的臉登時笑成了一朵芙蓉花。

男人道：「想吃的話就拿去罷。」

女孩正要伸手，先前說話的男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妹，不能拿陌生人的東西吃，這很危險。」

女孩點了點頭，把手縮了回去，不過一直在那添嘴唇。別說是她了，另外兩個男孩也在那添嘴唇，還不斷咽口水，他們裝出一臉不屑的樣子，不過眼神瞞不過別人。

愛說話的男孩咬了咬牙，道：「你們走罷，這裡沒有九梅山莊。」

男人笑道：「你們不吃，我可吃了，嗯……真香。」故意吃著糕點饞對方。

剛吃兩口，眼前有一個小拳頭打了過來。

「看你准不是什麼好人，看招。」

愛說話的男孩脾氣也急躁些，他上前幾步，動起手來。

男人驚呼一聲，伸出一手接了幾招：「嘿……這拳勁還不小哩。」

男孩占不到便宜，急得大叫：「二哥，還不過來幫忙？」

另一名男孩咧嘴一笑，像是想起了什麼，快步沖了上來，一拳打向那男人。

女孩瞧了幾眼，也有些手癢了：「我也來。」

男人被三個孩子夾擊，一隻手應付不過來了，一時大意，竟然連中了好幾下拳腳，偏偏運氣又差，腳下踩到一根木頭，整個人往後跌了下去，登時摔了個仰面朝天。

愛說話的男孩眼疾手快，一下子沖了上去，拾起男人吃剩的糕點。

男人以為男孩憋不住了，要撿了糕點吃，心中那個好笑啊。

然而他很快笑不出來了，男孩把拾起的糕點按在了他臉上，還揉了揉。

「啊……咳……」男人成了個大花臉。

一旁觀戰的女子笑得前俯後仰，指著男人道：「你看你……小鬼不好惹。」

三個孩子玩得盡興，也都開心地笑了起來。

男人似乎玩心大起，忽然怪叫著沖向三個孩子：「我要把你們都抓走……」

三個孩子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轉身跑開。

男人大叫一聲：「八聲逐日。」他伸出右手，以掌代刀，在空中猛揮了幾下。說來也奇怪，周圍的積雪先是往一旁散開，而後倏地往他聚攏。

隨著他的手臂往前一伸，聚在他周身的積雪全都往前飛了出去。

異響傳出，彷彿有一陣猛烈的風雪掃過山谷。

一道雪溝出現在眼前，三個孩子被積雪打中後背，跌了個跟頭。

女孩爬了起來，急道：「二哥、三哥，這個壞人很厲害，現在怎麼辦啊？」

愛說話的男孩道：「快去告訴爹，我和二哥先擋一擋。」

女孩快步沖了出去，跑到一個雪堆前。

「爹啊，爹啊，你快醒醒，家門口來了個大壞蛋，要抓我們啊。」

男人很快抓住了兩個男孩，往這邊走了過來。

女孩嚇得臉色煞白，躲到了雪堆後面，探出頭看。

男人笑道：「對著個雪堆喊爹，難道你們三個是從雪堆里蹦出來的？」

「你放屁！」一個聲音忽然響起，似乎就是從雪堆里傳出來的。

男人登時驚覺，往後退了退，進入全神戒備的狀態。

在這之前，他完全沒有感應到雪堆里有人。

也就在此時，雪堆忽然飄到半空，往男人撞了過來。

男人大吃一驚，伸出掌刀，一連劈了三下。

就在第三刀劈出去之後，他感覺非常不妙，還沒來得及把掌刀收回，一股極強的真氣撞了回來，那勁力不多不少，正好是他剛才那三刀的勁力之和，當真詭異得很。

雪堆碎裂，露出一個人來，是劉宸。

男人往後滑出丈余，劉宸反擊過來的勁風將他臉上的糕點吹得一點不剩，露出一張清晰的面孔，是吳漢。與吳漢同來的那名女子自然是王雅芸了。

「這是什麼功夫？我攻向你的三刀，全被你還回來了。」吳漢揚了揚掌刀。

劉宸淡淡道：「群龍無首。」

吳漢的眼睛瞪得老大：「天吶，這是九龍神火功第七層的功夫啊。多虧我剛才每一刀只用了兩成功力，否則我現在已經躺下了。」

「你不是早應該躺下了嗎？」

「什麼意思？」

「前不久，洛陽傳來消息，位居三公的吳漢病逝，陛下效法大將軍霍光的喪禮，發北軍五校的兵馬送葬。你的死已經天下皆知，現如今不是應該躺在棺材板里嗎？」

吳漢笑道：「弱水閣雖然被你解散了，你的消息依然很靈通嘛。」

劉宸指著對方：「這馬上就要過年了，你專程來嚇我。」

吳漢一臉無辜：「平定巴蜀后，我完全按照你的意思，替陛下坐鎮四方，等到天下徹底太平了再歸隱。如今太平盛世已出現，但陛下始終不放人，我只得裝死了。」

劉宸大笑起來：「從今往後你得改名，否則你我都有欺君之罪。」

「那是，那是。」

「從現在開始，你無名無姓，就叫守庄人。跟我去莊裡，看看你的住處，那是一座獨立小院，一直空著，每天有人打掃，誰都沒讓住，就算是你們兩個的婚房了。」

吳漢謔道：「多謝莊主。」王雅芸的臉上飛起兩朵紅暈。

他飛快地跑了出去，把自己的擔子挑起，快步追上劉宸。

「長公子還沒回來？」

「你說勤兒？」

「是啊。」

「還沒有，應該就在這兩年了。」

吳漢忽又乾笑一聲：「我有些納悶，你的武功都這麼高了，為何還這麼用功？大雪天的在雪地里練功。要是我啊，在家裡溫一壺酒，慢慢喝著，多自在啊。」

跟在後面的女孩忽然奶聲奶氣地蹦出來一句：「你知道個屁啊，我爹準備將九龍神火功練到極致，把虛空打一個很大很大的洞，帶著我們一家人破碎虛空。」

吳漢真有些哭笑不得。

王雅芸驚道：「哇！莊主好想法。到時能不能帶上我們兩個啊？」

劉宸淡淡道：「看心情罷。」

前面已到了山莊的大門口，門頭上赫然寫著「九梅山莊」四個大字。

進到裡面才發現，山莊雖然簡樸，但是非常大。

眼前的屋舍連綿不盡，幾乎看不到盡頭。沿著廊道走了一陣，大家路過了一個很大的廣場，可以看到那有上百名混元宗弟子在練劍，單曉白和霍青江就在一旁站著。

吳漢的眼睛一直在往周圍看，一臉興奮之色，但他一個熟人都沒看到。

他忍不住問道：「其他人呢？怎麼都不來歡迎我這個老朋友的嗎？」

劉宸笑道：「都出去買年貨了，估計要到天黑才回來。」

吳漢眼中一亮：「今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大家一定要喝個痛快。」

二人相視而笑，說不出的高興。

一陣微風吹來，園中梅枝輕動，空氣中登時寒香瀰漫。

朵朵梅花似乎展開了笑臉，正等待著一個嶄新的春天。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