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三元歸一

第五百四十一章三元歸一

兩日後，劉宸等十餘人出現在余吾水南岸，似乎在等什麼重要的人。

過不多時，有一騎沿著水岸而來，公孫獻立刻現身，將對方引到這邊。

那人跳下馬背，道：「打聽清楚了，單于和左賢王都去了狼居胥山。」

眾人都有些吃驚。

公孫獻問道：「他們去那裡幹嘛？」

「找武尊百里天元給左賢王驅邪。」

「糟了，延司隼要對單于下手。」劉宸失聲驚呼。

那人一頭霧水。

公孫獻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那人道：「他們昨天就從龍城出發了，這會應該到了狼居胥山。」

「快，咱們趕緊過去。」劉宸一臉焦急。

狼居胥山是匈奴人心中的聖山，其通往漠北草原的要道上，長年有人把守。

今日，把守要道的人明顯增多了，看來單于果真到了這裡。

右谷蠡王帶著大家急匆匆往路口走去。

「站住。幹什麼的？」那裡的守衛發出一聲喝問。

右谷蠡王摸出一塊腰牌，在對方眼前晃了晃。

「右谷蠡王……」守衛們非常吃驚。

右谷蠡王鎮定自若地道：「不要胡亂猜疑，我和單于的關係，旁人哪看得清楚，你們只要按規矩辦事就行了。我現在有急事找單于，勸你們不要多事，立刻放行。」

守衛們相互遞了幾個眼色，有人忽道：「放他過去罷，腰牌是真的。」

「我看可以。如果他真是單于要抓的人，這不等於自投羅網嗎？」

「有道理，咱們只管做好分內之事。」

「這時候就該裝傻，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商量了一陣，他們終於想通了。

「右谷蠡王請。」

右谷蠡王鬆了口氣，帶著大家迅速通過了路口，快步往山頂上趕去。

皚皚雪峰下，有一座建築群，如宮室般莊嚴而華麗。

這樣的建築在漠北十分罕見。

一名雄壯如山的男人從裡面快步走了出來，他渾身散發著一股粗獷之氣，花白的鬍鬚根根挺拔，如一窩枯草，光溜溜的頭上，帶著一個皮質的頭箍，雙眼電射有神。

成隊的人馬不斷從山坡下出現，聚集在這座建築的周圍。

有兩名渾身珠光寶氣之人，在眾多侍衛的陪同下，往這座建築走來。

其中一人的年紀較大些，神態中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

另一人有些病態，被人攙扶著。

那男人終於站定，略一躬身，道：「單于忽然駕臨聖山，貧僧有失遠迎。」

外貌如此粗獷的一個男人，說起話來卻滿是儒雅的味道。

年紀較大的那人露出個笑容，竟然也略一躬身：「武尊不必客氣。我兒近來不知道中什麼邪了，情況一天比一天糟糕，實在令人擔憂，想來想去，也只有找你了。」

那男人竟是名震漠北的百里天元，和他說話的人正是當今單于。

百里天元道：「左賢王他怎麼了？」

「前不久，我兒的頭痛病發作，有一名薩蠻找上門來，揚言能夠治好我兒的病，誰知對方是個邪人，也不知道對方施了什麼邪法，現如今我兒每天都要發瘋幾次。」

「世上怎會有這種邪法。那名薩蠻的身份可疑嗎？」

「對方的身份沒有問題，是純正的匈奴人，一直在草原上做薩蠻。」

「那就奇怪了。」

「是很奇怪啊。」

「讓我看看。」百里天元走到左賢王面前。

他伸出兩隻巨大的手掌，搭在左賢王的肩膀上，目中射出兩道精光。

「確實有些古怪，把他扶到我的練功房去，我要仔細瞧瞧。」

單于忙道：「有勞武尊了。快。」朝身旁的侍衛猛一揮手。

走進眼前那座建築的大門，裡面金碧輝煌的，各種壁畫隨處可見，許多身穿僧衣的人站成兩排，見到單于到來，一齊躬身行禮，看得出來，他們個個身懷絕技。

百里天元帶著單于來到一間十分寬敞的屋子，在一個蒲團上坐下。

單于朝領頭的侍衛使個眼色，對方立刻退了出去，帶人守在門口。

左賢王的情況似乎好了一些，他和百里天元打個招呼：「武尊。」

百里天元大袖一揮，將一個蒲團卷到自己身前，道：「你坐過來，一會我用精神力探視你的身體，你要靜下心來，不管遇到任何情況，都不要害怕，也不要慌張。」

左賢王非常恭敬：「我記下了，一切聽從武尊的吩咐。」

單于道：「武尊放心發功，我在一旁給你護法。」

百里天元點頭，緩緩閉上雙目，開始運功凝神。忽然間，他睜開眼開，雙手結印，往左賢王身前虛按，左賢王像是受到一股無形之力，身子微微顫動了起來。

「摒除雜念，什麼都不要想，放飛你的心靈。」百里天元的聲音忽然響起。

過得片刻，左賢王的身子不再顫動，似乎被百里天元控制住了。

百里天元把握住機會，雙手不斷幻動，結出各種手印。

忽然間，左賢王的身子又顫動起來，比剛才嚴重得多。

百里天元大喝一聲，發出更強大的精神力，然而左賢王的情況時好時壞，一旁的單于看得心驚膽戰的。左賢王的身子忽然失去控制，四肢亂舞，干擾百里天元發功。

百里天元時而躲避，時而發功，與左賢王對抗，片刻間汗如雨下。

左賢王忽然彈了起來，如一隻發怒的頑猴撲向百里天元。

百里天元顧忌左賢王的身份，不敢下重手，被對方貼身纏住。

左賢王此刻就像一個妖魔，向百里天元瘋狂撕咬。

如此折騰一陣，百里天元越發應對乏力，焦頭爛額的時候，一股詭異的精神力忽然侵入到他的心神中，他拚命掙扎，顫聲道：「什麼妖魔鬼怪……竟敢……啊……」

單于眼見情勢危急，冒險沖了上去，一把將左賢王拉開。

「發生什麼事了？」左賢王似乎正常了。

單于怔了怔，未及回答，百里天元大叫一聲，撲了過來。

單于下意識地將左賢王推開，自己往後急退。

百里天元的一拳已打了過來，快得令人難以置信。

單于不得不出掌相接，然而那拳勁實在太大，將他震得往後滑跌不止。

一聲巨響傳出，單于的後背撞在了牆上，把牆都撞破了。

他張口吐出一口鮮血，眼中滿是驚恐之色。

周圍的侍衛嚇壞了，驚叫道：「單于……」急忙上前護駕。

百里天元張開雙臂，仰天一嘯，掛在牆壁上的一個鐵環便即飛到他身前。鐵環的大小和一面圓盾差不多，環身厚而結實，就像是將一把後背刀折彎成了一個環形。

這是他的獨門兵器——降魔飛環。

單于驚叫道：「百里天元中邪了，大家快攔住他。」

百里天元手往環上一拍，那環便即一分為三，往前飛了出去，其中兩環穿透了牆壁，在單于摔出去的方位來回盤旋，另一環攔在左賢王身前，硬是將他逼了回來。

左賢王剛擺脫飛環的糾纏，身子就被百里天元提了起來，動彈不得。

一聲巨響傳出，百里天元帶著左賢王破牆而出，威風凜凜。

三環回到了他身旁，而後再次飛了出去，分三路襲擊單于。

單于的手臂在流血，正是被剛才的飛環所傷。

他還是第一次見百里天元用這兵器，心中實在震駭，急忙往後退去。

百里天元僅憑一雙拳腳就已打遍漠北無敵手，幾乎沒人見他用過這兵器，眾侍衛乍一遇到這麼奇怪的飛環招式，心理上就有很大的障礙，根本沒有什麼反擊之力。

衝上來的侍衛被三環殺退，百里天元一個箭步往單于衝去。

侍衛們拚死抵抗，丟下幾具屍體后，護著單于往外面撤離。

百里天元窮追不捨，以三環開道，再加上一雙拳腳，簡直無往不利。

許多身穿僧衣的高手出現了，他們將百里天元纏住，不過因為左賢王在百里天元的手裡，多少有些投鼠忌器，加上百里天元原本是這裡的頭兒，他們也有些敬畏。

這麼一來，他們無法形成壓倒性優勢，便也難以改變眼下局勢。

百里天元毫無顧忌，一路大開殺戒。

單于逃至大門口時，眾侍衛已死傷過半，他身邊顯得有些空虛。

百里天元瞧准機會，將三環齊往那邊放了出去。

又有幾名侍衛倒了下去，而單于自己的身上也多出了幾道口子。

危險還沒有過去，百里天元已撲至門口，一拳朝單于砸了下去。

單于正感大禍臨頭的時候，後背忽然被人猛拉了一下，飛出去老遠。

一道身影擋在百里天元身前，硬接了他這一拳。

來的正是劉宸，由於時間倉促，還要救人，接這一拳的時候顯得力不從心，被拳勁震得往後滑跌不止，百里天元趁機放出三環，繞過劉宸，追著受傷的單于而去。

單于心膽已寒，面對飛來的三環，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只本能地往後退。

此時此刻，他身邊連一個侍衛都沒有，確實只有逃跑一途。

然而他後退的速度哪快得過飛來的三環？他的心涼了半截。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一把彎刀從他身後探了出來，護住他周身。

另有兩把長槊也及時出現，與飛環相擊。

交擊聲不斷傳出，一刀兩槊硬是將三個飛環都擋開了。

當單于瞧清彎刀的主人時，驚訝得目瞪口呆。

來的正是右谷蠡王和姑衍軾兩兄弟。

右谷蠡王剛才為了護住單于，自己的手臂都被飛環給割傷了。

劉宸正與百里天元交手，以他的實力，一時間也拿不下對方。

公孫獻三人以及梅可菁也出現了，四把劍齊往百里天元殺至。到得此時，百里天元知道已失去了擊殺單于的機會，神情頗有些沮喪，不得不收回三環以求自保。

這時，單于的侍衛都趕過來了，附近的人馬也已趕到了近前。

右谷蠡王鬆了口氣，道聲「九哥保重」，與大家圍攻百里天元去了。

單于瞧著右谷蠡王的背影，怔怔說不出話來。

一下子冒出這許多高手，百里天元急得拿左賢王作擋箭牌，尋得一個間隙，終於突圍而去，剛跑出沒多遠，當空毫無徵兆地降下一道強光，打得他跌了一個跟頭。

「遁龍金印。」不休大師忽然漂浮在半空中。

百里天元顧不得左賢王了，一個人縱身而起，往另一個方向逃下山。

眼前忽又閃現出一道身影，百里天元忙將三環放出，準備強闖過去。

然而這一次詭異了，三環竟然在空中定住了。

擋在百里天元前面的正是苦因大師，他緩緩伸出一掌。

他的掌心忽然幻化出一隻手掌，倏地往百里天元飛了過去，到了百里天元身前時已有一個人那麼大，百里天元大驚失色，拼盡全力轟了一拳，總算將那手掌擊散。

剛才出掌的同時，苦因大師的另一隻手往虛空中一伸，那三環便飛了過來，此刻已套在他手臂上。百里天元駭然，轉身就跑，往雪峰上攀去，準備翻過雪峰逃命。

此時此刻，劉宸等人卻並不著急，遠遠地跟在百里天元身後。

眼看百里天元就快到了雪峰頂上，一道道金色的光柱從天而降。

「困魔指。」一個巨大而虛無的身影在峰頂出現，正是天道真人的模樣。

百里天元雖然躲開了光柱，此刻卻有些挪不動步子。

每一道光柱都在往周圍散發著漣漪般的光環，形成一片黏人的空間。

百里天元拚命掙扎，他體內有一個虛影，正往外竄，然而這片空間實在太玄妙了，那虛影根本逃不出去，不得不退回百里天元的體內。

「師妹。」天道真人的聲音響起。

地德真人在光柱中出現，袖中飛出一道素練，上下飄舞，攪動乾坤。

「地藏發泄，金玉露形。」她發出一聲吟唱。

一陣巨響傳出，大地都在震動，許多青光從地底升起，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就像是大地孕育出來的一樣，轉眼間形成一個晶瑩的鼎爐，將百里天元包裹在內。

天道真人在光柱上方出現，唱道：「天地悠悠五雷響，道法玄黃見洪荒。」

光柱上忽然雷光隱現，最終交集在鼎爐上方，形成一個爐蓋。

「三元歸一。」天道真人大喊一聲。

此時，劉宸、不休大師、苦因大師三人已成鼎足之勢，在十餘丈之外候著。

「兩位真人，你們離得太近了。」劉宸知道三元歸一的威力。

天道真人露出個淡淡的笑容：「要想將元神困住，必須離這麼近。」

「那不行啊，你們兩位會沒命的。」

「伏魔衛道，總會有犧牲的，不要在乎我二人的生死。」

劉宸心中一痛：「你們……為何事先不告訴我一聲？或許可以另想辦法。」

地德真人忽道：「昭凌，別再猶豫了，這個元神強大，我快困不住他了。」

劉宸眼中含淚：「我下不了手啊……」

「動手！這是命令。」天道真人此刻的聲音極具威嚴。

劉宸一咬牙，猛下決心，還沒來得及出手，百里天元大叫一聲，從鼎爐中沖了出來，眾人無不大驚失色。一道身影倏地飄了過去，是苦因大師，他一直注意著那邊。

「三昧無量。」苦因大師一聲吟唱，空中現出三朵火焰般的蓮花。

百里天元欲逃無路，被三朵蓮花夾在當中，架至半空。

「嗡嘛智牟耶薩列德。」苦因大師口念真言。

真言念畢，三朵蓮花正好到了苦因大師身前，他的元神在剎那間出竅，飛入百里天元體內，將延司隼的元神拖了出來，暫時禁錮在自己的身體中。百里天元清醒了。

「師父……」百里天元失聲痛哭，拜伏在地。

「你能向善，我很高興。」苦因大師一掌將百里天元卷出去老遠。

「別過來了！退後。」苦因大師往兩位真人飄去。

百里天元不敢違抗師命，往後退了開去。

苦因大師很快到了兩位真人近前，將延司隼的元神推入那個鼎爐。

「快動手！」苦因大師將一隻手掌緩緩伸了出去。

此時的他，渾身都在顫動，剛才為了禁錮延司隼，他的精力快耗盡了。

劉宸再不敢猶豫，手捏劍訣，往虛空中緩緩點出。

不休大師將光劍平放，緩緩推向虛空。

三人的意念在電光石火之間碰了一下。

整個世界好似在一瞬間黑了下去，而後亮得出奇，令人睜眼如盲。

異響傳出，就像是宇宙深處的一種呼喚。

巨大的雪峰猛然崩塌，天上的碎石夾著冰雪，如下雨一般落了許久，也不知道砸傷了多少人馬。四下終於靜了下來，劉宸從一堆碎石中爬出，默默注視著天空。

天空中有一玄一黃兩道精光，往無極宮方向去了。

「但願兩位真人的神識，永存天地間。」劉宸在心中祈禱。

百里天元也出現了，他望著虛空跪拜：「師父，你老人家在危難中頓悟成佛，弟子望塵莫及啊。是時候重返中原了，弟子將沿著你修行的足跡，一步步向你靠近。」

說完獨自一人往山腳下去了。

不休大師到了劉宸身旁，淡淡道：「請你幫我將這把光劍送到慈航聖境。」

劉宸一愣，道：「大師的機緣已經到了嗎？」

不休大師點了點頭，忽然飄身而起，眨眼間到了遠處的岩峰上。

那是劉宸最後一眼看到不休大師。

劉宸收拾起飄蕩的心情，往下面走去，右谷蠡王等人早在路口等著他了。

右谷蠡王帶著大家往山腳下走去。

單于默默注視著右谷蠡王的背影，始終一言不發。

他身旁的一名侍衛忽道：「單于，那人很像右谷蠡王。」

單于怔了怔，道：「你認錯人了，右谷蠡王早已死在瀚海城的大火之中。」

姑衍山下，聚集了數人數馬。

李桓的臉上滿是離別之苦：「大哥保重。」

姑衍軾淡然一笑：「走了。」與右谷蠡王一起，跟著公孫獻三人離去了。

劉宸笑道：「師姐，我也該走了。希望下次見到你時，手裡抱個孩子了。」

梅可菁羞紅著臉：「做好你的宗主，別讓師父的在天之靈失望。」

劉宸吹一聲口哨，躍馬出去，依然是那副放蕩不羈的樣子。

梅可菁瞧得搖了搖頭，臉上卻露著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