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老邪

王老邪其實是相當好相處的一個人；除了長相太過猙獰，似乎沒什麼缺點了。

伊爾黛——如今該喚仇酒兒了，與王老邪同行數日，甚至覺得他比聖教里的那些長老們人還好。

「哈哈，小酒兒挺會說話的，」王老邪聽到誇讚笑得門牙飛起，面容更加可怖。

「你可記住了，邪道中人修行，修心大過一切。我老邪實力一般，可修心的功夫可是上上乘。修心大成者，自然好相處。」

「喂，修心是什麼、怎麼修心，這麼重要的事情還不快講來聽聽？」

仇酒兒與王老邪熟稔后，連敬語也不再說了，講話隨意地很。

「那你先回答老夫問題。我猩紅教派門下教徒數千，每年都要死上個好幾百，你說說死因為何啊？」

思考了片刻，仇酒兒回答道，「邪道難修，走火入魔的應該不少。但更多的，怕不是被正道修士咔擦了。」

又想了想，「不對，我問你怎麼修心，你卻反問我教徒死因……正道殺人與修心肯定無關，難道是走火入魔的更多？老邪，你是想藉此提醒我修心的重要性對不？」

王老邪邊雙手背後行走，邊抬眼看向仇酒兒，「哦？小丫頭還有點小聰明！那些正道人士年年炫耀死了多少邪修，要麼壓根不是我教教徒，再剩下的不過是我教教徒的零頭罷了。」

說着吁了吁他們兩聲，「十之八九還是走火入魔死的！」

「一般人修行日進跬步，而邪修可日進千里！喏，你那編號十一的師兄，也是以《吞噬天地》為根基法典，三日吞噬了一座小金陽火石山，五日連跨三階成了五階火系大魔法師，你說嚇人不嚇人！」

仇酒兒咽了口吐沫，似乎明白了老邪要說什麼。

「你若是聰明人，我不說你也該懂了。你若是一心陷進去，我給你說什麼也沒用。」

人的慾望是無窮的，尤其對於曾經一無所有的邪修來講。

再多一點，再一點。

邪修走的是捷徑，根基最是不穩；多一點點的慾望都可能導致修為崩塌。

仇酒兒不自覺地一哆嗦。

*****

老少二人又前進了有大半個月。王老邪說此處已經接近扭曲叢林腹地了。

扭曲叢林外圍凶獸如麻，而進入中部以後除了植物，連昆蟲都少有。生命罕至可見其兇惡。

但這王老邪顯然也不是凡人，利用空間的斷隙，硬生生地帶着一個沒有修為的小姑娘在扭曲叢林里閑庭信步！

這可是生命禁區扭曲叢林，不僅自己安然無事，還能帶着個人完好無損，甚至還規避了一切可能存在危險的地方！

仇酒兒一度懷疑這王老邪是有九階修為的超級大拿！

終於有一天，兩人到了目的。群山環繞，水流清澈，雖然彷彿是不連續的畫卷一樣空間混亂到極點，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這時，距離仇酒兒離開聖教剛好一個月。

「知道這是什麼山嗎？」王老邪壓低聲音故作神秘。

「不知道，」仇酒兒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催促他，「趕緊說。」

「這可是金墨山，金墨石聽過沒？」

定睛一看，群山中一座小山突兀而立格格不入，這山的山頂約有數十米被墨色覆蓋，光線落下隱隱有金色閃爍。

仇酒兒心想王老邪也沒理由捉弄自己；且行進個把月來這兒，這兒必定是有些好東西。

可這東西也太好了，上古煉器用的魔石，謠傳單論堅硬度可冠絕天下，不過真正如何誰也不知道，因為此物絕跡幾百年了。

「真的是金墨山？」仇酒兒皺着眉問道。

王老邪在一旁吹鬍子瞪眼，「你居然不信我！」

「那……你挖下來兩塊送我練功？」用這號稱天下第一硬的魔石修鍊《吞噬天地》應該還行？

「送你？？？兩塊？？？」王老邪更加用力地吹鬍子瞪眼，面容恐怖不忍直視。

「就兩塊你都不捨得？」「還就兩塊？這都是你的！」兩人異口同聲。

「……」「……」

「咳咳，老夫要這煉器的石頭有何用？這不是帶你來給你的嘛。」

「……」

「老夫心想你天資極差，修鍊魔力怕不是走了你十一師兄的老路，特意給你選了個煉體的好山。煉體乃是修鍊根本，無論任何職業——」

「老邪，」仇酒兒小驚恐地看着王老邪，「你們猩紅教派的護法不僅開局贈法典，而且稀有材料隨機贈……你是不是一會兒還要送我什麼稀有裝備啊？我難道是什麼修邪的好苗子？你對我這麼好讓我很惶恐啊……」

「你還想要什麼稀有裝備？！」王老邪氣得直跺腳，「老夫不過是受人追捕需要隱居一段時間，順便幫你一把罷了！十一的金陽火石山不是我送的！我們護法只送法典！！」

王老邪看仇酒兒還是眼帶狐疑地盯着自己瞧，嘆了口氣緩緩說道，「老夫近百年前開始修鍊，剛修鍊沒幾年就容貌大變、骨骼畸形，就這般帶着斗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後來當上了教派護法，見到我的人沒幾個不害怕我的。被人說挺好相處、人還不錯還是這麼多年來頭一回。一個月了不帶斗篷就這麼露著臉，也是頭一回。」

仇酒兒聽了這一番話呆愣著，「不就是長得丑嘛……可我真的……覺得你人還是挺好的。」

自己這個月來沒大沒小地喊他也沒見他生氣過，有問必答不敷衍、而且還供飯供水、累了供大腿枕。本是素不相識，他又不欠自己什麼。況且還送給自己一座曠世絕山。這人不要太好。

王老邪使勁地揉了揉仇酒兒的頭髮，把仇酒兒變長了的頭髮揉的特別亂。這是這個月間常有的事。

長嘆一聲默默道，「老夫要是有女兒，差不多就是你這樣的。」

仇酒兒想說我要是你女兒怕不是丑的驚世駭俗，哪能我這樣水靈。

又想起來他剛說自己是因為修鍊才容貌大變。就什麼都沒說，扁了扁嘴。

這會兒天色暗了下來，兩人坐下來，生了火銬乾糧吃。

「喏，把你那羅生盤給我。」

羅生盤便是那刻着十九、仇酒兒滴過血的鮮紅圓盤。

王老邪把羅生盤扔進一枚戒指中，然後指尖在戒指中央輕輕一點，遞給仇酒兒。

「這啥呀？」

「稀有裝備啊。開局法典、資源、裝備都送齊了，嘖嘖，老夫我可真是古道熱腸。」

「魔導器？儲物的？打不開啊？」

「給你設了個封印，等你成三階准戰士了就能打開了。這東西叫暴食，好歹也是個寶具。」

「呵，還封印。」

這暴食戒指長成一張張開的嘴的模樣，嘴上的牙和王老邪那錯綜嶙峋的牙齒倒是異曲同工。

火生的很旺，火星飛濺到仇酒兒這邊；她往王老邪那邊靠了靠，頭搭過去、合上眼。

「喂，女娃子，我最開始叫你勿忘報仇才給你取了個仇姓。你現在可還想着報仇？」

仇酒兒半夢半醒間呢喃道，「報個屁，我可是為了活着才修邪的……」

「這就對了，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去報仇。」王老邪自己一邊嘖嘖有聲一邊點頭，「這神陸十尊排名第二的伊西斯聖教，上古末期就存在了的超級勢力，當世的神級高手起碼有五六十位，更別說十年前飛升的復仇女神。嘖嘖嘖，那個女人可太了不得了，硬生生壓制着我們教主，要不以我們教主的雄才偉略，我們猩紅教派還用這麼天天偷偷摸摸的？……」

仇酒兒沒好氣地說道，「你個死老頭快閉嘴吧。」

你說的那位復仇女神，正是我親生母親；這位對外威猛的女神殿下，對我那聖王父親一點轍都沒有，眼看着小三兒把孩子生下來。

那孩子就是如今的聖教聖子伊寒，我那被九氏一心一意扶持到聖子之位的異母弟弟。

「你這女娃越來越沒大沒小了。」說着一拂斗篷把仇酒兒甩到一邊的草地上。「趕緊起來送送老夫。」

仇酒兒驀然睜開眼睛坐起身，「你要走了？！」

「老夫堂堂猩紅教派左護法，身居要職、事務很繁忙的。」說着摸著下巴裝出一副偉岸的樣子。

仇酒兒喉頭一哽、沒接下句。

「咳咳，」見仇酒兒沒理自己，王老邪也很尷尬，「老夫提醒你，用心修鍊，切記修心；等你成了三階准戰士，開啟暴食，自然能從扭曲叢林中出去；勿忘七階領主階時隨羅生盤的指引覲見教主。對了，羅生盤你萬萬不可假手他人！」

過了很久，「嗯，記住了。」

王老邪哪經歷過這種難受的分離時刻，說了一聲你繼續睡吧便迅速起身離開了。

一個月前被親生父親拋棄，孤苦無依欲尋短見，是王老邪救了自己；一個月的朝夕相處，怎麼可能沒一點感情。

仇酒兒這會兒已經看不太清黑暗中王老邪的身影了。

王老邪回頭看，少女的身形在火光旁卻格外清晰。

「老——邪——！

「我有句話一直忘記和你說了！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說着，朝王老邪的方向規規矩矩地跪着磕了個頭。

「老——邪——，我一定會成為很厲害的邪修去找你的！你也要保——重——啊——！」

林中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傳來，然後重歸於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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