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緣起
陸庭安做了一個夢。
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空無一物的，極度純粹的黑暗。
整個世界像腸道一樣蠕動，緩緩地，不斷地蠕動。要慢慢把陸庭安溶解，消化。
陸庭安在那個黑暗的世界里拚命掙扎，想抓住一點東西，抓住一點能救他的東西，可是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
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一個人影出現在他身後，一把將他推出了這個世界。
「唔！」
當陸庭安從那無邊地，無可言喻地漆黑世界微微掙脫時，努力地抬了抬自己那非常沉重的眼皮。
但極度虛弱的身體根本無法準確執行大腦的指令。嘗試了幾次，最後只能看見幾個身影在身前浮動。
「我在哪裡？我是誰？他們是誰？」
但這個想在陸庭安腦海中轉瞬而逝，因為喉嚨與嘴裡凸顯的乾裂感輕而易舉地壓過了對哲學問題的好奇。
「水，我要水。」
朦朧的光影中，一個黑影壓了下來，靠近了陸庭安。一種不同於人類聯邦里的六種官方語言在陸庭安耳邊響起。
「少爺，您說什麼？」
「水，我要水。」儘管陸庭安不知道身旁的人是誰。但對於生命之源的渴求壓過了一切疑惑。
在陸庭安說完這句話。黑影突然起身，嚴厲地說道：「愣著幹嘛！少爺說要喝水，快去取水。」
「是，管家」黑影們齊聲應到，嘈雜的腳步聲響起，由近至遠。
「少爺？管家？我這是在哪裡？」
還不等陸庭安多想。一股清涼便已漫入他的口中。
陸庭安貪婪的吞咽著，從喉間到肚腸。炙熱感得到緩解。先前被生理需求壓倒的想法，又一次浮上他的心頭。
「我這是在哪？」
當還沒等他繼續多想，疲憊感又一陣陣襲了過來。身體戰勝了意念，陸庭安再也強撐不住，只能選擇沉沉睡去。
……
當陸庭安再度睜開雙眼，映入眼帘的是綴著金色流蘇的紗帳。
陸庭安疑惑的打量了一番。
然後他靠著床，慢慢地支起了身子。掀開蓋在身上的天鵝絨被子后，扶著床頭櫃，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撐著床頭櫃的手掌傳來了一股飽經風雨的原木質感。
不同於母艦上獨有的金屬質感，手掌上傳來的這種質感，至少要經過百年時間打磨的才能顯現。
作為探險者計劃的副指揮官，陸庭安的見識非常人所可比擬。
他清楚的知道，這種品質的原木傢具在聯邦三大拍賣行上至少是六位數起拍。
環顧四周，不同於探險者2號的主卧。
頭頂是一盞頗富中古時期歐洲風格的水晶燈，晶瑩的燈光瀰漫整個房間。
三面牆以明朗的黃色為主，輔以鮮艷卻不刺眼的紅色花紋。
左邊代替牆壁的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但此時卻被半鏤空的金穗窗帘給完全遮住。
整個環境給人一個非常貴氣和奢華的感覺。
陸庭安看著這完全陌生的環境，直接愣住了。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這，這究竟是什麼地方？」陸庭安不禁喃喃自語道。
突然一道陸庭安十分熟悉，語調非常平緩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指揮官閣下，您醒了。」
聽到搭檔那熟悉的聲音，陸庭安頓時感到安心了不少詢問道：「夏娃，我這是在什麼地方?」
「指揮官閣下，您現在在喬納森·溫尼爾爵士的湖心城堡里。」夏娃答道。
「喬納森·溫尼爾爵士？湖心城堡？這是什麼情況？我怎麼會來這裡？我不是應該在探險者2號上嗎？探險者2號呢？」陸庭安很疑惑地問道。
「指揮官閣下，在您於星元333年3月28日上午7時36分37秒發送完最後一份述職報告后。@-11號恆星爆炸，導致探險者2號已被摧毀。而您……」夏娃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您應該是進行了「時空旅行」。」
……
陸庭安沉默了許久，輕聲說道：「『時空旅行？』你的意思是我穿越了嗎？」
「是的，指揮官閣下。從文學意義上講，的確是這樣。如果讓那些星元獎的得主們知道您完成了『時空旅行』。想必會欣喜若狂，爭先恐後地邀請您去他們的實驗室的。」
……
陸庭安的臉抽了抽：「恐怕是邀請我去當小白鼠吧？」
「應該是的。」夏娃說道。
「畢竟任何一個因為超新星爆炸而穿越的個體都是極其寶貴的。就是一個一個血小板怕是都可以賣到七位數以上。而把您拿去拍賣的話，所需要的資金，怕是可以買下整個地球。」
陸庭安頓時感到一陣頭暈。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他趕緊轉移話題：「夏娃，如果說我進行了『時空旅行』是因為超新星爆炸。那麼我又怎麼會到這個什麼溫尼爾爵士的府上？溫尼爾爵士是誰？」
「指揮官閣下，溫尼爾是艾倫·溫尼爾的父親。」
「那艾倫·溫尼爾又是誰？」
「是您，指揮官閣下。」
……
命運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有可能前幾天剛想入宮做個公公，但是剛自刀完幾天後，大清就亡了。
也有可能上一個鐘頭你剛剛宣誓加入國民黨，下一個小時新中國就宣告成立了。
當然也有可能上一秒你還是聯邦英雄、探險者計劃副指揮官、探險者2號艦長、聯邦上校。下一秒你就可能完成時空旅行，到訪異世界，成為爵士之子。
……
陸庭安看著鏡子里那張和自己以往相似而又完全不同的臉。
黑髮黑瞳，但又有聯邦西歐區白種人立體的風格。
皮膚白皙細膩，雖然因為重病而顯得非常蒼白憔悴，但是從他的眉眼只間依然能看得出他往日的風采。
陸庭安感到很頭痛，無與倫比的頭痛，自打他出生開始，從未遇到如此令人頭痛的事。
這種感覺就像一個冰蘿蔔往你頭上砸一樣。即使以他在死寂的太空中打磨了十年的心性，一時也無法接受這件事。
陸庭安有些怫悒地說道：「為什麼『穿越』這麼小概率的事情會發生在我的身上，我這就這麼變成另一個人了？我過去就這麼被抹殺了嗎？我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爸爸？！！！」
耳邊，傳來的是夏娃平穩而又富有韻律感的聲音：「指揮官閣下，我理解您，但也請您冷靜。的確，極小概率事件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但這不能否認它存在的可能性。」
陸庭安一屁股坐到床上，揪著自己的頭髮，懊惱地說：「既然存在例外，那為什麼在超新星爆炸時動力艙不讓我『例外』一次？」
夏娃溫和地勸解道：「指揮官閣下，其實您能穿越已經是屬於『例外了』。並且已發生的事是不可能逆轉的。您再憤怒、再歇斯底里、也無濟於事。現在更重要的事是如何應對，並且找到回到回去的辦法。」
陸庭安頹喪地將臉埋入掌心，努力平復自己沉重的呼吸：「夏娃，你說的對，是我情緒化了，我應該冷靜。」
陸庭安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控制自己，儘力以平穩的語氣說道：「夏娃，作為探險者中央電腦的你和我一起穿越過來，是不是意味著探險者2號也穿越過來了?」
「指揮官閣下，重達40萬噸，體積2000萬立方米的星空母艦穿越難度可比指揮官您一個重量50千克，體積不過0.05立方米的人難得多得多。」
陸庭安神情顯得有些疑惑：「那你是怎麼穿越過來的？」
「指揮官閣下，我之所以與您一起穿越過來，可能是因為作為我與您的鏈介面阿米輔腦在與您穿越一起時，把我帶過來了。」
「是這樣啊，那你現在是依存阿米輔腦存在嗎?」
「並不是。」夏娃說道：「指揮官閣下，我也不知道具體現在依靠什麼事物存在。我只能這樣說，我在一個不知名的空間里」
「不知名的空間？」陸庭安皺了皺眉頭，疑惑地問道。「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也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夏娃，能分析這個空間具體性質嗎？」
「指揮官閣下，實際上，在您昏迷過去的三天時間裡，我已經對這個空間掃描分析了87次。但可惜的是，沒有得出任何結果」
「那對你有什麼影響？」
「並沒有任何影響。既不會對我檢測收集資料有所限制，也不會對我發送訊息有所反應。」
「是這樣嗎？」葉用手托著自己的腮部。「總感覺有點不科學呀。」
「的確是這樣，但我認為穿越本就是一件不科學的事，所以這些暫時分析不清的事可以放在一邊，現在更重要的是找到穩定的能量源。」
聽到夏娃這話，陸庭安苦笑了一下，說道：「你說的對，穿越本就是一件極其不科學的事。」
「那夏娃你現在剩下多少能源」。陸庭安問道。
「報告指揮官閣下。本就因『時空旅行』而所剩無幾的能量，經過之前的分析已經近乎全部消耗完畢。」
「報並且由於失去了硬體的支持，記載的資料僅存為一太分之一，計算能力僅存一拍分之一，所有模塊皆已丟失。」
「能量採集模塊也丟失了嗎？」
「是的，指揮官閣下。」
……
陸庭安沉思了一會，說道：「夏娃，你的意思是你現在你剩下『沉睡』這一種能量收集的方式了嗎？」
「是的，指揮官閣下。」
「夏娃，那現在你剩下的能源還能支持你運行多長時間？」
「指揮官閣下，還剩下3小時24分鐘。」
「還剩下3小時24分鐘？這麼短？」陸庭安有點吃驚的問道。
「是的，事實上如果在一小時內您還沒自然蘇醒，我就會啟動特殊手段強制喚醒您。」
陸庭安臉抽了抽，問道：「不是電擊吧？」很明顯陸庭安對夏娃的電擊有很大的陰影。
夏娃說道：「恭喜您，猜對了。」
竟然避過了夏娃的電擊，陸庭安暗道一聲幸運。
然後又想到了夏娃所剩無幾的能源，問道：「夏娃，你現在是必須進入休眠狀態了嗎？」
「是的，指揮官閣下。」
陸庭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既然這樣你就開始沉睡吧。」
「遵命。指揮官閣下，在我沉睡時仍然會開放一部分功能給您。」
「但因為能量有限，所以運行輔腦有時間限制，請您謹慎使用。」
「在您昏迷的幾天中我收集的資料已經存入輔腦，您可以直接查看。」
「並且建議您在我沉睡的時間中一定要扮好『艾倫·溫尼爾』這個身份，最好不要表現出特殊之處。因為這個世界……有些特殊。」夏娃在說道最後一句時顯得非常鄭重。
「有些特殊？」陸庭安感到很疑惑。正想詢問一下怎麼回事。
耳邊突然傳來「哐」的一聲。
陸庭安回頭一看，一個穿著淺色長裙的少女站在門邊。她的腳下是一個已經灑光水的銅盆了。
她的神情顯得很激動，臉部有些潮紅。她顫慄地說道：「少爺，您，您醒了」
陸庭安正想回答。她卻突然轉身，沿走廊飛奔了出去，大聲喊道：「少爺醒了！少爺醒了！」
陸庭安感覺有些頭大：「我不就是昏迷了幾天嗎？有必要那麼激動嗎？」
PS:
星元獎：地球聯邦頒發的最高級別，旨在表彰對人類做出最重大貢獻的人所設立的獎項，共分設九個獎項。其規格之高，禮遇之強前所未有。自星曆元年以來，就被各界人士視為聯邦最高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