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那些路上發生的事（二）
「是的，陸庭安肯定道。」陸庭安肯定道。「您的確說過這話。您當時還說他是『憐愛』之人而我是『博愛』。之人」
「是的，知道我這個結論是怎麼來的嗎？」克里斯汀竊笑著問道。
「怎麼來的？」陸庭安不解道。
「是與喬納森一同前往王都時的來的。你知道他前往王都的一路上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陸庭安問道。
「他帶著一路上的窮苦旅人、需要趕路的貧民走了一路。」
「整個車隊別的不多，最多的就是付不起車費，但又要趕遠路的貧民。」
說到這裡，克里斯汀目光有些深邃，嘴角有些笑意：「你應該也知道，城市鄉鎮之外常常有這樣有那樣的危險，攔路的匪徒，兇猛的野獸。故而為了抵禦這些風險，遠行的人們常常與商隊、傭兵團結伴。花上不菲的車費，以求安全抵達目的地。」
「但紅塵如火，眾生皆苦。付不起車費的貧民是多數，但有時又不得不走，只好成全結對地聚在一起，用生命走出一條通往遠方的路。」
「而喬納森每到一處城市除了推銷麥糖，另外一件事就是召集這些出不起路費的貧民。然後帶著這些順路的貧民朝著下一個目的地進發。」
「那些農村農婦，懷抱孩兒，肩負行囊，有的人坐在車上，有的人一深一淺地隨著車隊前行。」
「每一次人都很多，多到有時候喬納森不得不額外花錢雇傭傭兵保護這些人。」
「這一路上受他恩惠的人，送給他一個外號。叫'行路善者'。」
「慢慢地，他的名氣越來越大。」
「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有的人是真窮，想搭上'行路善者'的順風，也有的是想佔一占'行路善者'的便宜，還有的是想看看這'行路善者'到底是真是假，是沽名釣譽還是真誠待人。」
「當然一路上，除了善譽得到的也有危機。路上遇到不少守舊者的責難，他們聲稱貴族怎麼可和貧民『沆瀣一氣』。也有聽聞此事的劫匪想趁亂襲擊，大發橫財。當然更有圖摸不軌的盜賊小偷混在貧民中，妄圖渾水摸魚。」
「一路上可以說很是不平靜。」
「但。」說到這裡克里斯汀停了下來，她仰望高空圓月。
他似乎想起什麼美好的事，眼中滿是光輝，閃亮且動人。
「世上還是好事多，我們一路上見過不少風雨，但更多的還是彩虹。」
「那一路上走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有的來了，有的人走了。」
「趕著車，在咕嚕咕嚕的車輪聲走向遠方。」
「冒著風雨，在路旁高地紮營，辛苦過後，在風雨的奏鳴下入眠。」
「我們於烈日響午，閉著眼在樹蔭下享受著湖面泛起的清風。」
「在夕陽西下時，聚在火堆旁邊享受著滾燙的熱湯與可口的晚餐，不時有孩子因為搶食而發出的陣陣咳嗽，以及因此而起陣陣笑聲。」
「每到夜晚，篝火四起。我們在吟遊詩人的帶領下在星光下放歌，聲音由小漸大，最終響徹整片雲霄。」
「山川河流為我們伴奏，森林曠野為我們合曲。那一刻沒有貴族、騎士、平民身份的區分，有的只是一群一起縱歌的人。」
「我想導師所說的『天下大同』不外如是了。」
「隨著交往漸深，我就很好奇，到達是什麼原因使得喬納森那傢伙這麼做了。於是我就問了他。」
「他的回答很簡單，他說他見不得他人受苦。」
「我當時第一感覺是傻，第二感覺是欣賞，第三感覺就是歡喜。」克里斯汀這樣說道。
「然後就歡喜到了那天晚上？然後下了那個決定？」陸庭安摸著下巴，感慨地問道。
「其實那天晚上真正讓我下定的不是別的。」
「那是什麼?」陸庭安目光停在克里斯汀潔白如光的臉上。
「那天晚上，守護執掌安東尼王室傳奇武器『暮色長虹』的馬拉·安東尼冕下現身了。」
「從他給我的那個記錄水晶中我看到了我遇襲發生后的所有事。」
「他本意是想喚起我的記憶，卻不曾想我壓根沒失憶。」
「不僅我沒失憶，我還從記錄水晶中發現了一個細節。」
「哪一個細節？」陸庭安直覺告訴他，克里斯汀那晚之所以會做出委身於喬納森的決定一定和記錄水晶中的這一幕有關。
「那個細節就是在喬納森救起我之前，我其實還遇到了三波車隊，不乏貴族和大商會的車隊。可惜誰也沒救起我，誰也沒伸出援手。都是自顧自地趕路，繞開我這個趴在路邊不知死活的狼狽之人。」克里斯說這話時無喜無悲，只是眼中泛起的波瀾顯得她心中的不平靜。
陸庭安聽后，摸著下巴，許久后感慨道：「好人有好報啊。」
「是啊，除了喬納森這個老好人外，誰會救起一個滿身污穢且渾身是傷口的人呢？「提起喬納森，克里斯汀眼中也帶著笑。
「說實在的，那一晚我其實也是有些衝動了。那一晚促使我做出這個決定的除了愛、也有感恩、更有對家族的憂慮。等我們一行到達王都時我心中真正對喬納森的愛也就只有三分。」
陸庭安聽後會意地點點頭。
三分愛意對於克里斯汀這樣一位見過無數奇人強者、見識過無數高位陣仗的的榮光家族的貴女來說已經很多了。
畢竟一個是皓月，自出生就高高在上俯視眾生，未來必將君臨天下。與公主王子位友，與上位強者同行。
而另一個只是來自苦寒北境，為世人所輕，終其一生怕是也難以邁入王都貴圈半步，縱使治民有方，有大功於國。也只一個內閣御前的隨口一提的一個小小人物。
若不是天時地利人和，機緣所至。
喬納森與克里斯汀終其一生怕是都無緣一面。
而能有三分愛意，已實屬難得。
「當初只有三分，那麼現在呢？」陸庭安突然出聲問著正仰望天空的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聽后停頓了下，然後低下頭，輕輕摸著自己的微圓的腹部。
她臉上露出了滿滿地母性光輝，她很是輕鬆地答道：「現在的愛應該有六分了吧。」
這個回答，很是出乎陸庭安的意料。
他很是欣慰，很是開心。
「六分嗎？六分夠了，真的非常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