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浮玉採藥

正在此時，位於崑崙虛東南方、數千里之外的良渚王城城南街頭有一戶人家，門口掛著一個圓圓、長長的葫蘆，可能由於風吹雨打，日子久了葫蘆變成了褐色，下面掛著的穗子也有些發黑。這裡平時人也不多，最近卻喧鬧異常，有很多人進進出出。

鄰居們竊竊私語：「聽說最近外面不太平！」

「是啊！從北邊來的人說是共工氏在鬧事，又跟亳都打起來了！」

「我可是聽說共工氏打不過亳都，現在往我們這邊來了，已經打到具區湖了。」

「難怪這麼多人來看傷病？看起來他們都是老百姓，不是打仗的，怎麼也會受傷？」

「兩邊打起來了，路過的也難免要遭殃的。」

「是啊！是啊！」

這戶人家的主人叫醫禾，看上去矮矮的、胖胖的，倒也是一團和氣。這家人世世代代為巫醫，已經傳承上千年，在王城小有名氣。

醫禾正在內室與女兒說話：「淺草，近來病人來的太多了，大多受的是刀槍外傷，為父和下面的人忙不過來了，家裡的草藥也剩下不多了。」

淺草回答說：「父親，女兒也跟您學了一些醫術，要不也讓女兒幫您做點什麼事？」

醫禾說：「你一個女孩子家做什麼事？早點找一個城裡貴族公子嫁了才是正經事。不過……不過……」

淺草看父親吞吞吐吐的樣子，覺得肯定父親心裡有事卻說出不了口，於是說：「父親您不要跟女兒客氣了，有什麼需要女兒做的，您就直說吧。」

「哈哈！也沒有什麼事。只是現在外面打仗，草藥送不過來，家裡的葯也用光了，但這不是你的事。你還是考慮考慮嫁人的事吧。」

淺草說：「我從小跟父親上山採藥，也學得一些本事，如今哥哥又不在家，女兒願意上山去採藥。」

醫禾連連擺手說：「這不行！這不行！現在外面太亂了。」

淺草說：「就這樣定了吧！明天女兒帶兩個人就出發。」

醫禾說：「哈哈！女兒既然有這份孝心，那為父也就勉強同意了吧！哈哈！」

醫禾家的這個女兒可不簡單，生下來就是一個美人胚子，長大后更不得了。醫禾和他妻子、幾個兒子都長得矮矮胖胖的，雖然不算很醜，但是好不到哪裡去，唯獨這個女兒卻是美若天仙，在家中如同鶴立雞群。

淺草天生有一個瓜子臉和好身材，膚如凝脂，亭亭玉立，低眉淺笑花失色，顧盼生姿月掩輝，引得全城的年輕公子時常借著看病的名義上門，只是為了看上淺草一眼。淺草不僅面目姣好，美麗大方，更為難得的是她生性善良，急公好義，生得一副好心腸，為此良渚人稱她為「王城第一美女」。

據說淺草降生的時候滿室異香，口中銜有一根仙草，眉心正中長有一顆紅痣。醫禾覺得這個女兒不一般，於是用蓍草筮卜了一卦，卦曰：鳳棲於木，利見大人。這個卦的意思是鳳凰在樹上棲息，會招引來王公貴族。

醫禾大喜過望。因為祖上以來世代為巫醫，原來巫醫的地位還挺高，後日見式微，巫術人家漸漸不信了，醫術淪為與百工一樣的地位。自從女兒出生之後，他從女兒身上看到家族復興的希望。

淺草見家裡來的人越來越多，大都是因戰亂而流離失所的百姓，有的人因戰事牽連而受傷，也有人受凍挨餓得了病，淺草看到眼裡，急在心裡，也希望為他們做些事，父親既然提出缺少草藥需要補充，她作為女兒當然義不容辭。

淺草受了父親所託，馬上聯繫同行夥伴，準備行囊和工具。第二天一早就從良渚王城出發，前往浮玉山採藥。

這浮玉山就是今天的天目山，素有「大樹華蓋聞九州」之譽，現位於浙江省杭州市臨安區境內，山上有東西兩峰，頂上各有一池，長年不枯。這裡有溪流名曰苕水，發源於浮玉山的北坡，分成兩個主要支流，西水朝北方向流去，注入具區湖，具區湖也稱為震澤，就是今天的太湖；東水往南流去，與其它河流匯合之後東折，流向良渚王城。

淺草她們沿東苕水向西步行，行走了一百多里到了山下，稍作休整后動身往山上去了。

進山不久便遇上一個大峽谷，大峽谷絕壁夾峙，飛流直泄，一道道瀑布，一個個水潭，瀑與潭相依，潭與瀑相連，真是一個清涼世界！峽谷內古樹森天，遮天蔽日，樹木與野藤相互纏繞，銀杏樹、柳杉樹、連香樹、香果樹，迎春木等隨處可見，巨大古樹都已經生長了千年以上，高達數十丈，粗則需要數人才能合抱。濃密的林蔭下山溪奔流，飛金濺銀，鳥鳴魚躍，花果飄香。

淺草和她的小夥伴們顧不上欣賞美景，抓緊四處尋找藥材。進山越深，樹木越濃密，到處峰戀疊翠，古木蔥蘢，奇岩怪石，峭壁突兀。這裡有成群結對的山羊、黑麂、錦雉以及紛飛的彩色蝴蝶，它們即使見了人也不躲避，只管自己覓食。這裡生長的大薊、小薊、血竭、三七、紅花、白芍、馬勃、紫珠、蒲黃、九里香、夏枯草等都是治內外傷的上好藥材。

又是一個傍晚，太陽已經西斜了，餘暉照在山上，一片金黃。淺草她們正在對采來的藥材進行打包，準備回洞穴的臨時住處，突然聽到一陣類似狗吠的聲音，但聽上去更為渾厚。淺草她們嚇了一跳，遠遠地看到兩頭虎身牛尾的野獸沖向一群黑麂，黑麂嚇得四處奔逃。這兩頭野獸回頭望見了淺草她們，便朝她們走了過來。淺草大叫了一聲：「食人彘來了！快上樹！」三個人各選一株粗細合適的樹木，像猴子一樣敏捷地爬了上去。其中一頭食人彘撲到一個小夥伴的樹下，望了望樹上的人，然後猛地撞擊樹榦，樹榦被撞得搖搖晃晃，樹葉和樹枝紛紛往下掉落。

淺草從背後拿出弓矢，然後拉弓搭矢瞄準，「嗖」地一聲射在食人彘的背上，食人彘哼哼地叫喚了一下。另外一頭食人彘見狀，徑直衝到淺草那棵樹下，一頭撞了上去。淺草猝不及防，差點掉了下來。

淺草定了定神，牢牢地夾住樹榦，招呼兩個小夥伴一起拿出弓矢，分別射向兩頭食人彘。食人彘中了幾隻石矢、骨矢之後，又哼哼地叫喚了幾下，然後逃走了。

其中一個小夥伴看到食人彘逃走了，就準備從樹上下來了。淺草見狀急忙叫住她說：「不要啊——」

三人定睛一看，發現兩頭食人彘已經悄悄地調頭回來，像兩隻貓一樣躲在草叢中，隨時準備再撲上來。

這個時候，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食人彘見三人不肯從樹上下來，知道它們的意圖已經暴露了，於是就從草叢中鑽出來，圍著樹木轉了一圈又一圈，東瞧睢西嗅嗅，然後低頭用力去拱樹木，雖然樹木被食人彘拱得搖搖晃晃，奈何這些樹木長得太過結實，終究沒有辦法讓人從樹上掉下來。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漸漸地沒有了食人彘的聲響。淺草估計這食人彘背上被射了不少的石矢骨矢，畢竟受了傷，妨害了行動，堅持不了很久。她們確定食人彘已經離開，覺得平安無事了，才從樹上下來，收拾好藥材，回到洞穴臨時住所，那個時候夜已經很深了。

面對著一堆篝火，眼神盯著跳躍的火光，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暖意，因為有了安全感，三人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當天晚上，淺草做一個奇怪的夢：她的雙腳慢慢地離開了地面，在空中浮了起來，而且越升越高，一直到了天上，展現在她面前的是浩瀚無際的星空，一顆顆亮晶晶的星星眨著眼在她身邊飛馳而過，彷彿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它。慢慢地，她又看到了火紅的、圓圓的太陽，在太陽旁邊有九顆星星連成一條線，像極了一串美麗的玉石項鏈。這時候，她突然發現水汩汩地從腳跟開始往上冒，轉眼間就冒到了她的頭，整個人淹沒在了水中。淺草拚命地往上划水，但是手腳沒有絲毫的氣力，水中好像有一個巨大的旋渦，有一種力量不停地把她往下拖去。淺草嚇得大叫了一聲，這時她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原來只是一個噩夢。

奇怪的是從小開始到現在，淺草只要是累了，或者受到驚嚇了都會做同一個噩夢，而且夢到的都是這麼同一個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