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震怒

第六章 震怒

長安城內千人聚集是多麼可怕的事?隋動亂的時候,擁有千人的豪傑頃刻間就可以聚集幾萬人的軍隊,所以這件事立刻就呈報金吾衛大將軍李績,同時李世民的龍案上也有一份關於事情來龍去脈的報告。

「派人去維持秩序,本將軍也要去聽審,八歲的孩童攪動長安的風雲,也不知道背後是那個故友不甘寂寞。」李績很快就下達命令,心中卻始終想不出蔡聰的背後到底是誰。

縣衙門口的空地被空出來,黑壓壓的人群將縣衙圍的水泄不通。就在這時候崔驊和扶著母親的蔡聰有說有笑的走了出來,他要樹立自己正直親民的形象,而蔡聰也樂的配合。

看到這一幕很多百姓都傻眼了,不是說惡毒的里長和衙門勾結要欺壓孤兒寡母嗎?

看著亂糟糟的人群,崔驊舉手示意百姓安靜,然後才高聲的說道:「鄉親們,你們的憤怒本官也知道原因了。請你們放心,本官是不會為虎作倀欺壓百姓的。」

說著他停頓了一下,才厲聲的說道:「昨日縣衙班頭提著白銀百兩說要本官幫著里長張校強奪蔡家的秘方,本官當時就已經將銀子封存,等待著今日苦主來告狀。只是沒想到八歲的苦主不但是無師自通的神童,更是一門九忠烈的獨苗,若是本官敢欺心,為這阿堵之物欺壓忠烈之後,他日怕也是要遭天譴。所以今日本官要公審張校,給蔡家的忠烈一個交代,也給這朗朗乾坤一個交代。」

崔驊說話擲地有聲,頓時叫好聲一片。原先還以為是縣令在作惡,沒想到只不過是一個班頭。但是圍觀的人群沒有散去,公審這種事情多久才能遇到一次?回頭這就是絕好的談資。

這時候蔡聰上前幾步,來到空地中間作揖到底,然後才說道:「古人說事不平有人管,多謝諸位高義!小子做出教化雞本是想改變家境,讓家母不再勞累,不曾想這是幼童抱金過鬧市,懷璧其罪。至於忠烈之後請勿再說,天下初定,誰家沒有長輩為國征戰?幸得如今天下大定,我蔡家雖九死亦無悔。」

這一番話說到每個人的心裡,即便是到了今日,天下還在征戰,誰家沒有死過人?一時間都心有戚戚,更加的同情這對孤兒寡母。

「哪條老狗被抓來了!」

這時候兩個衙役鎖著張校艱難的在人群里穿行,不知道誰叫了一聲,人群立刻炸了,有人衝過去吐唾沫,還還有上去就是一拳,如果不是金吾衛及時阻攔,張校怕是要亂拳打死在人群中。

「李績,李大將軍到~」

李績騎著馬呼嘯而來,人群退避讓出一條路來。

「這老賊累的千人聚集,震動京師,本將軍是來聽審的,長安令你該如何做,便如何做,無需顧慮本將軍。」李績說著大馬金刀的坐在屬下搬過來的椅子,饒有興趣的看著蔡聰。

張校一臉灰暗,身上有幾個明顯的腳印,一看到崔驊就跪倒在地口呼有罪,願意認罪伏法。

他已經想好了,欺壓忠烈之後該怎麼判刑,朝廷是沒有這樣的先例的,只要他認罪,無非就是認下奪人秘方的罪名,賠錢他賠的起。

「既然你認罪了,那按照律法,本官判你照秘方的作價雙倍賠償與蔡家,你可認罰!」唐初的律法寬鬆,全國一年死刑犯也不過幾十人,長安令自然不會從重處罰。

「老父母,小子不同意。」

蔡聰突然上前一步,大聲的說著,所有人都看著他,崔驊也不高興的看著他,若是重罰的話,怕是會被評上一個酷吏的名號。

「哦!蔡聰你有何不同意?」崔驊直呼其名,表達自己的不滿。

「回老父母的話,若是奪我家秘方,這個處罰小子自是無異議。可我要告這個老狗抗旨逆命!」蔡聰疾聲的叫著,可愛的小臉蛋都變得扭曲了。

張校聽到這話,由跪地變成跌坐在地上,臉上再無一絲血色。

蔡聰卻看也不看他,自顧自的繼續說著:「當今皇帝陛下賢明,早已經下旨免除關中一年的賦稅。可是這個老賊,仗著百姓消息不靈通,聯合惡吏,居然收取蔡家村,六里坡,左家莊等六個村落的賦稅。今年本就不是好光景,鄉民幾乎就是顆粒無收,昨日聽說左家莊有村民因為全家的口糧,種糧被充了賦稅,老婦和幼兒活活餓死,這才知道這個老賊是多麼可惡。」

「立刻派人去查清是否有此事,將長安縣衙所有人等收押,將張家一干人等全數扣押,等案件查明!」李績看到面如土色的張校,再看看那些面色大變的衙役,哪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立刻下令。

這已經不是百姓之間爭奪他人家產的事情,而是皇命是否通暢,關乎大唐安定的大事。天子腳下都有人敢逆天行事,那更遠的地方呢?

「所有人等立刻散去,金吾衛聽命,但有不去者,殺!」李績說完就騎馬遠去,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必將引起滔天血浪。

李二的皇位來的很不光彩,殺了兄弟,逼自己的老子退位。所有他更加在乎自己的皇命是否得到執行,世人是否承認他這個皇帝,所以對這件事他肯定不會容忍的。這已經不是大度,寬仁的問題了。

「蔡聰,所有人都走了,我們怎麼辦?」蔡剛看著剛剛還如煙如霧的人群,頃刻間散去,有些不適應的問道。

「天色也晚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張校已經完了,不出錯的話,今年交上去的賦稅,朝廷會退回來給我們。」蔡聰很平靜的說著。打蛇不死反被咬的道理他最清楚,所以他是不會給張家機會的。

坐在牛車上,看著蔡家村的人咋咋呼呼的高聲談笑,他突然覺得這就是生活,平靜真實。

「蔡家小哥請等等……」

這時候一個金吾衛從衙門跑出來,手裡抱著一個書匣,跑過來說道:「崔縣令被關押的時候說這些書借你讀閱,希望你不要因為天資聰穎就驕傲自滿。」

「替我和老父母說一聲謝謝,待他出來,我會登門拜謝,順便還書。」蔡聰也不拒絕,把書匣放在牛車上,催促著眾人離開,不然城門關了,今晚估計全要被武侯請去和崔驊作伴了。

蔡聰來的安靜,走的也安靜,一行人在夜色中歸家。長安卻風波萬丈,長孫無忌,杜如晦,房玄齡等一乾重臣才剛剛回到家裡,就被急招入宮。

太極殿內李世民已經砸了花瓶,摔了硯台,他是皇帝,是萬世至尊,可他也是人。剛剛登基幾個月就有人這樣陽奉陰違,還是在他的眼皮底下,這叫他如何忍下這口氣?

「陛下,各大臣已經在外面侯著了。要宣他們進來嗎?」一個面白無須,高瘦的太監上前低聲的問道。

如果說李世民暴怒的時候誰能讓他平靜下來,第一個一定是伉儷情深的長孫皇后,還有一個就是他身邊這個看著他長大的太監,如今的大內總管嚴咚。

「叫他們進來,朕要叫他們看看朕的好臣工是如何給朕管理這天下的!」李世民不平的說著,這道火不好消。

「參見陛下!」

唐初權柄最重的大臣全在這裡,此刻卻沒有一人敢抬頭看一眼御案。

「李績已然查清,居然真有地方惡霸勾結惡吏,託名加詞,強收賦稅,百姓苦不堪言,特別是長安城外的百姓,如今餓死的餓死,賣兒鬻女的更是不在少數,知道嗎?朕現在很想殺人。」

最後幾個字李世民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出來的,血紅的雙眼,在告訴所有人,他這條九天上的神龍發怒了。

「陛下息怒!」

眾人又齊聲高呼,若是魏徵已經降伏了,必然會跳出來說君王嗜殺不可取,舉例桀紂,隋煬帝什麼的,可是這個時候,他還在地牢堅持著他的理念。

「息怒?告訴朕此事怎麼處理?興大獄的話,怕是會人心不穩,不嚴加處置,這天下該如何?」

「依微臣所見,所有涉案人員斬,其親眷一律流放嶺南,查抄家資,退還被加收的村民的賦稅。」杜如晦和房玄齡對視一眼,大聲的說著。房謀杜斷千古的名言,杜如晦處事果斷,根本不在意他這麼一句話會死多少人。

「就依杜愛卿所言,另外,一干人等遇赦不赦。」李世民想了想,又加上後面半句。

「臣啟奏,長安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怕是也多有不如意。臣以為應當派遣巡察使,巡查天下,不但要查看是否有豪族惡吏抗旨不尊,欺壓百姓,更要查一查地方上刺史的作為,有無百姓流散,庫藏有無耗減等事。」

「准奏!諸位愛卿先下去吧!無忌,你即刻著手處理,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百姓賦稅的退還,由魏愛卿去處理。明日商議巡察使由誰人擔任。」

隨著李世民的這句話,蔡聰這隻才來沒多久的蝴蝶就引起了歷史細微的變化。貞觀元年的強徵稅大案,一個被八歲孩童牽扯出來的大案,改變了大唐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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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風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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