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第一時間，老爺子還是把自己捧在手心裡寵了半輩子的孫女叫到了跟前，他放心不下許多事，仍想要囑託給後輩兒。

「一一，答應爺爺以後好好的，不驕不躁，跟聰聰把小文帶大，人生其實真的沒什麼必須實現的高度，你一直喜歡琵琶，也為此付出了許多。之後，爺爺不在了，遇事兒多和聰聰商量，夫妻倆有商有量的，才能走好美好的一生。

替爺爺照顧好奶奶，你知道爺爺的，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你奶奶了。」

說這些話，老爺子似乎並不覺得累，一字一句說的清晰，溫家老夫人早已經忍不住眼淚，只得溫媽媽攙扶著才能勉強維持著。

溫老爺子躺在icu病房裡，一眾親人們都隔絕在外。

溫憶君和宋遇卿帶著宋文趕過來，溫媽媽心裡瞬間鬆了一口氣，老爺子總是希望能在最後的一段生命旅途中，和唯一的小輩兒仔細的道個別的。他們家，一直被嬌寵著長大的孩子，也已經為人母了，老爺子這兩年總說自己的心愿都完成了，便是哪天不留神的去了，也不會遺憾。

沒想到就這樣說著說著，真就走到了這一步。宋遇卿和司承彙報了這個月的訓練成效之後，副軍長那邊才算是放下心來，這才試探般的道出了這通電話的主要目的。

宋遇卿則是制定著計劃，他們必定還是得入海才能靠近那艘主船，但那邊肯定人力充足，登船的時候想不露風聲，未免有點過於理想化，但現實的處境逼迫著他們尋找一個最佳方法，避開或者無聲的解決掉。

無論醫生有著怎樣出於人道主義的建議，家屬們不想失去親人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最後醫院也還是會提出一個建議，至於說決定權還是在家屬手上。

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願意輕易做出一個決定，放棄或者堅持手術，對於眼下的老爺子來說都是痛苦萬分的事情。主治醫生並沒有直接讓溫憶君他們進去，而是先自己全身消毒回到了病房內，將所有體征都查看過一遍之後，才和護士交待了兩句，讓護士出門叫人。

護士眉頭緊皺，這種情況下，老人恢復如此清醒的意識並不是什麼好事情，用民間的一句話來說就是迴光返照。

所有的器官都在快速的衰竭，一個病因引發出一系列的病症，從而讓這個年邁的老人，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擁抱結束之後，宋遇卿順手把宋文小朋友抱了起來，小蘿蔔頭一樣的身板兒有著他媽媽身上的香味，心裡頓時柔軟的不像話。

「乖，先去洗臉刷牙，弄好了之後去叫下媽媽，爸爸把菜炒一下，豆芽要不要放醋呢？」宋遇卿詢問著兒子的喜好，不免也有些自責

宋文語速雖慢但吐字十分清楚的說：「要放醋，媽媽喜歡！」他年少的時候就從家裡出來謀生了，不是沒怨過，也不是沒想過如果家裡條件再好，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但是人生從來沒有如果，十三年前不曾有，十三年後更沒有。

糾結不定時，屋內的護士呼叫了主治醫生，說病人恢復了自主意識，希望能見一見家人。溫家家屬，病人現在情況非常不好，器官都已經衰竭，並沒有非常致命的病症，但生命體征一直在流失。一會兒病房會短暫開放，你們跟我一起消毒進去好好陪陪老人家吧！」護士語氣低沉，即便見慣了生死，可依舊也會被觸動，她的爺爺也是這樣突然又很平靜的離開這個世界的

護士的話落，溫憶君很明顯的感覺到母親倚靠的身體明顯顫抖了起來，可安慰的話根本說不出來。

「媽，醫生有沒有再說什麼，治療方案嗎？」溫憶君扶住有些脫力的溫媽媽問道

正好負責的醫生出現，代替了溫媽媽回答。可丈夫的心意在，溫憶君只能強撐著扯了一個很淺很淺的笑容說道：「我沒事兒，老爺子這兩年對於生死看的也越發透徹，只是你說那麼強大的一個人，怎麼會受這麼多痛苦呢！之前老爺子還總說，有預感自己會在睡夢中結束一生……」

說到這裡，溫憶君再也忍不住情緒，淚水打濕了卷翹的睫毛。隨著夜色到來的是降下來的溫度，溫憶君身體免疫能力算不上多好，宋遇卿也不想在室外吹太久的風，沿著街巷隨性逛了逛，便帶著意猶未盡的溫憶君折回了酒店。今晚早點休息，明天一早還要帶著付教授去醫院檢查確診，去一趟醫院排隊挂號等待跟打仗一樣。雖然他提前已經約好了醫生，但是明天過去一樣是不可能太過輕鬆的。

小時候那個無所不能的爺爺，那個發生過很多神奇故事的爺爺，好像真的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刻，她和家人們早就開始嘗試接受，可真到了眼前，仍舊捨不得。

「現在病人的情況很不樂觀，最難治療的是一系列的併發症，再加上病人本身身體條件並不滿足做手術嗯要求，我們這邊的建議是暫時不做手術。維持基本治療，阻止病情惡化，等病人條件允許時再去處理主因。

病人的情況，還是希望你們能有一個心理準備，如果做手術，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會失敗，咱們儘快做出個選擇來。」

溫憶君他們趕到之前，醫生已經儘可能的用通俗的語言將老爺子現在病情的情況和家屬有了初步的溝通，做手術根治當然好，可是，現在如果上手術台，老爺子幾乎是下不來手術台的。如果不去手術治療，併發症只能阻止惡化，就是在拖延生命流逝的時間，這對於病人來說是一個非常痛苦的過程。

可要病人家屬真正做出一個解脫的決定，是很難的，尤其是這樣不怕花錢治療的家庭，沒有後顧之憂的禁錮，他們只想讓老人能夠活的久一些。

留給每個人的時間並不多，老爺子心裡太清楚了，一一交待囑託著，最後摸了摸守在旁邊的宋文，溫柔的說道：「小文，和老姥爺說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