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一個時代的落幕

就在楊吉正式加入103師的那一天，復仇星上，守衛最為森嚴的療養院內，此刻的氣氛有些緊張，首席執行官張破虜帶着一眾聯盟高層正守候着手術室前，每個人的臉色都無比沉重。

「滴」手術室門前的燈光恢復綠色，自動門側向打開，一名醫生走了過來，對着面前一干把握著人類命運走向的大佬們搖了搖頭。

「首席閣下，抱歉，菲爾博士的休眠艙自動停止，再次進入低溫休眠已經不可能了，他的身體機能已經無法承受低溫了，我們也尊重了他的遺願，他說想單獨和您聊聊，你看？」醫生看着張破虜說道，張破虜看了看智腦，將會議安排了下去，對着醫生點了點頭，而身旁的第二執政官納尼亞臉色變了變。

「納尼亞同志，那就麻煩你帶同志們回去繼續會議吧，我陪菲爾博士一會。」張破虜轉頭對着納尼亞說道，沒等納尼亞答覆，跟着手術室推出來的手術床走進了獨立病房。

「你們都出去吧，我和菲爾博士有時間要說。」看了看菲爾博士對自己使了使眼色，張破虜對着醫護人員說道，看着病床上的菲爾博士生命體征系統還算穩定。點了點頭，所有醫護人員離開了病房，關上了門。

「生死如常，不必悲傷，我已經活夠了。」菲爾博士那乾枯的手掌取下呼吸面罩對着張破虜說道，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色。

「先生！」在外鋼鐵般一樣的張破虜，在菲爾博士面前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蹲下身子，抓着菲爾博士的手掌。

「看着你們，這千年來，我陸陸續續醒來，我知道，火種已經燎原，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是時候解脫了！」菲爾博士伸出另外的手掌輕撫著張破虜的頭髮，在這位帶着使命進入休眠的老人面前，所有的人類，都是孩子。

「破虜，最後答應我一個事情可以嗎，無論地球變成了了什麼樣，把我帶回去，我想回到愛琴海，家人，家人在那裏。。。」菲爾博士看着張破虜說道，手掌緊緊抓着張破虜的手，張破虜抬起頭，看着老人眼神中的懇求，張破虜點了點頭。

「真好，我可以回家了！」菲爾博士看着張破虜答應了他的請求，安詳的閉上了雙眼，生命體征系統開始發出刺耳的警報聲，醫護人員破門而入，開始進行搶救，張破虜閃身在一旁，不動聲色的將臉上的悲傷收入心底。

「首席閣下！請您先離開，我們需要對菲爾博士進行急救！」，醫生對着張破虜說道，張破虜點了點頭，離開了病房，拿起了通訊器。

「小王，準備一下飛船，回一趟地球。」張破虜淡定的對着通訊器說道，然後轉過頭，透過半透明的門窗玻璃看着正在被搶救的菲爾博士，悲傷外，卻又是一絲羨慕，菲爾博士終於可以放下他的重擔，自己又何時才能放下重擔呢。

「首席閣下，飛船已經準備好了！」張破虜愣神的時候，通訊器傳來了回應，也是這一次，張破虜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踏上了地球之旅。

「首席閣下，您確定不需要護航艦隊嗎？」領航員看着正在給菲爾博士整理衣服的張破虜說道，張破虜對着他搖了搖頭。很快，執政官號獲得了通航許可，直接從療養院外起飛，直入雲霄，這一次，張破虜沒人通知任何人行程，期間邊防軍和解放軍太空海軍多次詢問執政官號是否需要提供護航，張破虜一一拒絕，因為菲爾博士說，他想要以一個普通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一個孩子的身份，回到他日思夜想的地方。

「首席閣下，已經得到了進入加速軌道的許可，十五分鐘后，我們將抵達地球近地軌道。」飛船在輕微顫抖后，停止了下來，領航員轉過頭對着張破虜說道，張破虜點了點頭，將菲爾博士推到了舷窗前。

「是木星啊，當年，就是它，幫地球抵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小行星入侵，說起來，我們還得感謝它！」菲爾博士笑着說道，此刻的他，臉色紅潤，吐字清晰，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這位先驅者油盡燈枯迴光返照的表現。老人伸出手掌放在舷窗上，看着這個和自己印象中變化巨大的木星，此刻，他的心頭上那般滋味，不比木星大氣層成分要少。

「蓄能完畢，準備開啟加速軌道！」智腦的提示音響起，執政官號開始輕微顫抖，艦上的工作人員走上前擔心張破虜會摔倒，缺發現張破虜如同柱子一樣，將菲爾博士的輪椅，牢牢的定在原地。

「呵……呵……」或許是近鄉情更怯，菲爾博士長大了嘴，喉頭髮出呵呵的聲音，眼前這個蔚藍色的行星，太過熟悉，老人雙臂扶住輪椅的把手，想要站起來，但是數十次的冷凍休眠已經使得身體機能退化，行動能力已經喪失，看着掙扎着想要站起來的菲爾博士，張破虜急忙抓住老人的腋下，將其輕輕扶起，油盡燈枯的老人，此刻的重量是如此的輕，讓張破虜不敢用力，生怕菲爾博士受不住。

「伊麗莎白，我回來了！」菲爾博士輕輕的伏在舷窗上，看着眼前的地球，老淚縱橫。

「首席閣下，來自地球警備部隊的通訊請求！」就在菲爾博士感傷之時，通訊員走到張破虜面前將通訊器交給了他，看着通訊器上的名字，張破虜想了想，拒絕了通訊請求。

「回復警備隊，例行公事！」張破虜一隻手扶著菲爾博士一隻手將通訊器遞給通訊員隨後轉過身，查看着菲爾博士的身體情況。

「博士，您冷靜一下，控制好情緒，我們馬上就要進入大氣層了。」張破虜低着頭對着菲爾博士說道，博士點了點頭，坐回了輪椅上，只不過，臉上的紅潤開始褪去，出現了蒼白的死灰色。很快，執政官號一頭扎進了地球的大氣層，操着地中海駛去。

「最初，

這個星球上有數百個民族，分裂出上百個國家，我們相互看不慣對方，戰爭，封鎖，分裂，背叛，我們都想消滅對方，有的國家沒有了，也有新的國家和政權出現，但是到最後，卻發現我們已經離不開彼此，不知不覺，上百個國家已經慢慢的形成了一個類似聯盟的存在，直到災難來臨的時候，我們才知道，人類，是一體的，無須區分太多。於是乎，我們擁有了現在的局面，在這片星空下，有了人類的一席之地！但是記住，孩子，居安思危，這是你們中國裔古老的智慧，聯盟並不是堅不可摧，強大的城堡往往從內部破碎！好啦，讓我一個人靜靜的坐一會吧！」菲爾博士坐在輪椅上，看了一眼張破虜后說道，張破虜點了點頭，對着身後的人擺了擺手，轉身離開，只留下菲爾博士一人，坐在愛琴海的沙灘上。

「伊麗莎白，我來了。。。等我。。。」感受着微風中來自海水的氣息，菲爾博士微笑着說道，夕陽，藍天，還有蔚藍色的海洋，菲爾博士最後看了一眼，顫顫巍巍的取下帽子，對着這片天地額首示意后，身子微微傾斜，靠在輪椅背上，帶着微笑睡了過去，再也不會起來，海風輕撫過他頭頂稀疏的銀髮，落在地上的帽子內，發黃的銘牌上產自2051年是老人家最後的眷戀。

「通訊員！」看着菲爾垂落的手臂，張破虜忍住悲傷，將通訊員叫到自己面前。

「以聯盟名義，發訃告，先驅者菲爾.瓊斯博士，在新曆1029年圓滿完成支援未來任務，於新曆1029年9月12日，17時03分與世長辭，至此，先驅者支援未來任務結束，所有先驅者完成使命，聯盟向菲爾.瓊斯博士及所有先驅者及其家屬致以崇高的敬意！」說完，張破虜整理了一下衣服，對着夕陽下菲爾博士的背影深深的彎下了腰。

「敬禮！」引力波和量子束將最後一位先驅者與世長辭的消息發佈到了銀河系各處，在銀河系各處的人類此刻都站立不動，右手扶著胸口，這一刻，所有的解放軍戰士們取下了頭盔，與全體人類向這位先驅者致意，聯盟所有的旗幟降半旗，哀悼這位將後半生奉獻給了全體人類的老人。

「佩茲比，代表我，向UCHD發去哀悼！」銀河系的中心，身披白袍的恆古者對着身後的同伴說道，巨大的空間站無視了面前銀河系中心黑洞「人馬座A」的巨大引力，靜靜的橫卧在積吸盤內，周圍的物資已經稠密到光都無法逃離，空間站外，龐大的炮口直指著龐大的「人馬座A」，彷彿在防備什麼的出現一般。

「尊者？為何？」被稱為尊者身後的佩茲比不解的看向尊者，在自己眼中，人類的存在，不過和銀河系誕生過的其他文明一樣並沒有什麼區別，有的存在至今，更多的，早已經成為了歷史。

「一個生命周期只有1個恆星日的生命體，卻願意拋棄所有，歷經十倍的時間去做好一件事，這本身就值得我們尊重！這也是歷代尊者的意願！去吧！佩茲比！」說完，尊者對着佩茲比揮了揮手，奇特的力場將佩茲比包裹后帶離了房間，只剩下尊者凝視着龐大的「人馬座A」。

「按照博士的遺願，他希望可以安葬於此，聯繫地球執政總督府吧，對了，通知民政部長威克多，歸巢任務啟動！」張破虜走到菲爾博士的遺體前，脫下大衣將其蓋住后對着身後的警衛說道，警衛立刻將張破虜的命令傳達了出去。

「這是我的榮幸！」復仇星，總督府前的巨大廣場前，穿梭機在此懸浮，身着正裝的威克多此刻胸口處別着白色的花朵，將通訊器關閉后看着天空上的恆星喃喃道，兩側的道路上站滿了標兵，英烈塔前，身着戰甲的儀仗兵小心翼翼的將聯盟旗幟還有曾經的地球各國國旗蓋在裝着英烈骨灰的盒子上，將遺物盒抱在胸前，走上了穿梭機。

人類新曆1029年9月14日，聯盟政府在木星空間站舉行了公祭典禮，數千萬先驅者的遺物被安葬在地球各處，更多的先驅者，只有名字被撰寫在曾經各國首都的烈士紀念碑上，但他們的精神，將和人類的勇氣和堅毅一起，永刻在星空之下！

時過境遷，地球上人類時代的龐大城市群早已經消聲滅跡，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森林，新興的城市群已經再次出現，但已經不會在和之前那樣以破壞環境為代價了，此刻的地球更像是人類的精神支柱一樣，隨着支援未來計劃和歸巢任務的完成，先驅者的時代，就此閉幕，關於曾經人類的種種，後代們，也只能在資料中獲知，不再會有親歷者講述了，聯盟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長時間的安逸生活，已經讓後代們忘記了曾經的不易，只有近期發生的共濟會叛亂事件讓聯盟的民眾們還知道，星空之下，暗藏殺機。

「指導員！外面有人找！還是妹子！」王軒走到正在玩命做體能訓練的楊吉面前講一瓶營養液丟給他后說道，一臉的壞笑讓楊吉想要撕了王軒的嘴，但是仔細想想還是算了，最近兩周的體能訓練和戰術對抗上，作為狙擊手的賽琳都能輕鬆虐他，楊吉的自尊心差點被打垮。

「混蛋！我是你指導員！」楊吉接過營養液一口灌下去后沒好氣的說道，結果得到的是王軒的兩個白眼和一個中指，楊吉回過去一個中指后，拿起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拿起作訓服外套穿上，將一個個扣子整理好后，走出了大門。

「楊吉！」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剛笑着對着門口站崗的警衛打過招呼的楊吉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直接轉過身想要回去，卻被一隻手掌抓住。

「你來幹什麼？怎麼，富家太太的日子不好過嗎？」楊吉沉聲說道，轉過頭去，不想看到身後來人的臉龐。

「看着我們七年的感情上，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嗎？」女子苦笑着說道，語氣中滿是凄涼，正是楊吉曾經最愛的人。

「你已經毀過我一次了，今後，我們就是陌生人了！」楊吉低沉着說道，當魏琳娜的穿着還是讓楊吉有些詫異，身着灰黃色的戰艦船員軍裝，而不是身着高檔時裝來再次欺辱自己。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來做個告別！沒有希望你能原諒我，但我真的有苦衷的！」魏琳娜看着眼前熟悉的愛人，此刻，自己曾經最愛的人卻對着自己冷眼相對。

「行了，我說了，我們兩不相欠，再無瓜葛！」楊吉伸出手打斷了魏琳娜，而魏琳娜卻是從身旁的行禮內，拿出一個紙盒子。

「這是曾經你和我愛情的見證，現在把它還給你，今天之後，我將跟着第三星系的拓荒者艦隊前往新伊甸，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這個東西，就留做紀念吧！」說完，魏琳娜苦笑着雙手捧著盒子將它遞給楊吉，滿臉請求的看着楊吉，楊吉的內心在掙扎許久之後，接了過來，魏琳娜見狀，提起行禮，將帽子戴上后，轉身離開，留下楊吉一個人拿着盒子，站着發獃。

「說再無瓜葛，兩不相欠，都是假的！」楊吉愣神一會後，苦笑着自言自語道，打開了盒子，一把藍色的梳子，曾經自己就是拿着它，梳着那三千青絲，嘴裏說着白頭偕老的，只不過，現在曲終人散，物是人非，深吸一口氣，楊吉將盒子蓋好，放在了胸口處的口袋，裏面埋葬著一個人的青春。

「接着！」正當楊吉有些渾渾噩噩的走回駐地的時候，傳來了邁克爾的叫聲，楊吉回過神，一瓶罐裝啤酒沖臉而來，楊吉急忙接住，隨着看過去，合金小隊幾人正坐在訓練場旁的椅子上，拿着啤酒一臉笑意的看着楊吉，楊吉尷尬的笑了笑，走到椅子旁邊，打開了啤酒。

「指導員！我有酒，你有故事嗎？」王軒一臉笑容的看着楊吉，拿起啤酒對着楊吉示意道，兩周的訓練下來，楊吉已經慢慢的融入了這個小隊，一言一行只見，其他人早已經看出來，楊吉此刻內心的矛盾。

「呵！」楊吉沒說話，一口將啤酒飲盡后，捏扁了易拉罐，在反重力系統誕生之後，所有空間站的重力都已經和生命行星表面沒有區別，也不會再有那些長時間失重后的後遺症，這些都是先驅者用生命一點點淌過來的。看着久久不語的楊吉，王軒沒說話，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看向訓練場上正在訓練的其他人。

「軍人酒吧！兩鍋豆子燜腱子肉！我有故事，就看各位能喝多少了！」楊吉似乎想通了什麼，抬起頭推了推王軒說道，王軒看着他，沒說話，笑了笑，合金小隊的幾人勾肩搭背的朝着駐地外走去，只留下賽琳雙手彎在胸前，靜靜的看着他們離開后，跟了上去。

「干！」這一晚，軍人酒吧很熱鬧，幾位老兵，加上沒有孫易約束的合金小隊，大口喝酒，大塊吃肉，這一晚，楊吉的心結打開，對自己的約束也不復存在。

「切！吹NB!」酒過三巡，桌上已經基本趴下，賽琳鄙視的看着周遭的眾人，再看着邁克爾倒在地上嘟著嘴叨叨奇怪的言語后，賽琳小臉一紅，輕輕的拍了拍邁克爾的臉頰，而這一切，都被半醉半醒的楊吉看在了眼裏，思緒也回到過去，一會後，楊吉笑着搖了搖頭，推了推旁邊王軒的腿，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下，嘴裏最後念叨著：「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