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正篇·所謂信念02

聖女？「我……」我大腦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聖女一生被祭司侍奉，會受到所有人的崇拜與敬仰，是蘇里亞子民的精神支柱。」琺琅眼裏閃著亮光，「對了，」她忽然有了一絲羞澀，吞吐道：「你是不是……處子？」最後一個音放得極輕，像一片羽毛。

「啊？這有什麼關係嗎？我當然是……」說到這兒我猶豫了一下，「可我對讓人們崇拜這種事沒什麼興趣。」

越多人知曉我，我的身份就越容易暴露。況且她說的一切我根本不明白該如何做，我沒有做好萬眾矚目的心理準備。

聽了我的回答，琺琅鬆開手，退了幾步，與說前一句話時判若兩人，她臉上難得帶了很明顯的難以置信與怒氣，用篤定的語氣說道：「不會有人不嚮往這樣神聖的地位，更不會有人拒絕祭司的請求，除非是異端——或者，你要墮落為被光明神拋棄的骯髒愚昧的達利特嗎？如果是這樣，那麼……」琺琅停下，可能是很少遇到這種情況，所以還沒有想好怎麼說，雖然看得出十分憤怒，卻礙於身份而不得不壓制着，換成一種更符合禮教的方式：「既然做了善事救一個陌生人，神明是知曉的，這或許可以減輕你生下來所攜帶的罪惡。等到達神廟時我會請求大祭司給你金錢，這是你應得的報答。」

她說話時沒有表情，說完就轉身繼續走，彷彿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初晨的森林迷失在若有若無的霧氣里，將她的身影朦朧出一種散發着寒氣的決絕來。

我不理解。我完全不明白她在生什麼氣。我又沒有罵她，也沒有打她。這種無力感很熟悉，我以前和小銀相處時也是這樣，我一點也搞不明白他們在想什麼，而小銀更是這樣，我甚至感受不到他的情緒，所以很煩躁。我在此時此刻無比想要安慰琺琅，但我無從說起。

是我不適合人間嗎？

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寂寥。

「主要是，我可能突然不見……」誰知道教母仙女什麼時候發現我幫灰姑娘這事呢，況且說不定想着想着有什麼事也可以隨時隨地把我召喚回去。我回過神，趕緊跟上她的腳步解釋道。

「你消失時要去哪裏？」琺琅沒有回頭，腳步卻停下。

我總不能說天上吧。於是只好打哈哈說過去：「反正很遠，絕對沒人能找到。」

「你會回來嗎？」

「也許下一次是幾百年以後？」我不確定。

「輪迴往生么……」琺琅下意識將自己所接受的那套信仰帶進去，還低聲喃喃了幾句，我沒聽清。

她忽然抬起頭，姿態強硬：「我知道你的秘密，所以你必須做聖女，否則我將公之於眾。」

……

還有一刻就是午夜了。一粒孤獨的圓月嵌在黑沉沉的夜裏。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滿天都是白花花的月霜。

女孩們早就睡著了，火堆被法瑞用咒語支撐著繼續燃燒在一個可控範圍里，不時發出木炭斷裂的輕微聲響。

法瑞在粗壯的樹枝上蜷縮著身體，安靜地像一隻貓，小小地打着可愛的呼嚕。

月光透過樹影塗滿樹下另一個女孩的睫毛，顯得那女孩面容深邃而輕靈，聖潔而莊嚴。

不遠處有一個多出來的影子，那個影子彷彿被釘在地上。影子的主人注視着這邊，良久，輕聲自語：「可以被代替的……」

……

我現在有點後悔答應琺琅了。

來不及看久違的煙火人群，一個帶着腐朽氣息、臉皺得像核桃殼、鷹鈎鼻巨大、眉毛上揚的所謂大祭司正用彷彿穿透身體般上下把我整個掃視一遍（搞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邊還在用一種拖長的起伏、令人很不舒服的語調，類似於審問犯人般問我許多私密問題。不能有一點遲疑，否則就會她就會用她那如豬油蒙了一層灰塵般混濁蠟黃的眼珠死死盯着我的臉。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連小銀對我的那種目光都得排第二，至少他不會讓人犯噁心。

我暗暗佩服琺琅，究竟是怎樣的意志才能忍下來的啊。

或許，是憑着對光明神的狂熱追求，全身心投入信仰中，其他什麼都不顧的那種？

可惜我沒有信仰。我的父親神聖威嚴，世間萬物不可超越，能帶給我的也只是一個關於所謂「親人」的幻影和低到塵埃的畏懼。

一些設定參照的古代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