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脫逃

第七章:脫逃

「別跟著我,找死嗎?」

「你再跟著我我真的會一槍崩掉你的。」

「滾遠點啊!」

雖然被這樣恐嚇著,但是晏明清楚地知道,在深夜大雨之中的密林里,自己這種腦子還混混沌沌,走路的時候也因為受傷而跌跌撞撞的傢伙是絕對走不出這裡的,所以他只能跟著面前唯一的光芒,也就是陽的手電筒光走。

但是不願意向面前這個討厭的傢伙服軟的心思還是讓他大吼了一聲:「誰要跟著你……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昨天還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今天求生欲就這麼旺盛了,你也沒有因為父母的死而真的想要去自殺嘛,虛偽的傢伙!」

「……我只是想要去看看我父母葬在哪兒而已。」

陽便不說話了,只是安靜地往前走,任由晏明跟著他。

不一會兒他又轉過頭來提起來晏明的衣領,晏明還以為陽動真格打算殺他了,但是陽臉上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連他臉上時常帶著的笑都沒有了,手電筒光照在陽蒼白的臉上,濕漉漉的頭髮貼在額頭上,竟然顯出幾分狼狽來。

陽嘆了口氣道:你這樣走要走到什麼時候去?「

一股巨大的力量揪住他的衣領,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被陽夾在了胳膊底下,他身升高也就比陽矮上個三四厘米左右,可是陽把他夾在胳膊底下似乎沒費什麼力氣,甚至就這麼夾著他跑了起來。

說實話,這樣被夾著一點都不舒服,但是晏明只好忍著,誰知道這位大爺又在發什麼瘋。

等到晏明覺得自己差不多要吐在陽身上的時候,陽停了下來,從想要嘔吐的噁心感中緩過勁來的晏明看到的是……一個墓園。

墓碑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低矮的山上,在漆黑的雨夜裡顯得格外詭異,晏明也有些疑惑,為什麼這裡會有一個墓園,但是還沒等他的疑問提出,陽便如自言自語般給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這是我們基金會的墓地,裡面葬著一些因公殉職的特工,還有一些因為收容物收容失效而死去的普通人的屍體。」

「基金會是什麼?還有收容物……」晏明一臉茫然。

陽翻了個白眼:「總而言之你的父母正好葬在這裡,你找找吧。」

晏明如同死水一般的眼睛瞬間被這句話點亮了,他感激地點了點頭,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小小聲的「謝謝」,陽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把手電筒往晏明臉上一扔,便消失在了漆黑的雨幕之中。

接住差點砸在自己臉上的手電筒,晏明便迫不及待地開始尋找著自己父母的名字,在找了一會之後,終於找到了寫著父母的名字的墓碑。

他用手電筒照了幾遍,又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水,打了個噴嚏,又看了一遍,確定是父母的名字之後,他渾身脫力地靠著墓碑倒下。

晏明直到現在才真切地意識到,自己的父母死去了這個事實。

溫熱的液體從眼眶流下又瞬間失去溫度,和雨水融合在了一起,這是他從那個晚上以來,流下的第一滴淚水,而之前,不論是莫名的冤獄,還是陽的毒打,都沒能讓這個剛剛從學校的象牙塔中踏入社會的大男孩落下一滴淚來,但是在自己父母的墓碑前,晏明痛哭失聲。

他倒在雨里,所有的淚水嘶吼都被雨聲吞沒,他聽不到,看不到,他的耳中只有雨的聲音,他覺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個鹽塊製造出來的人,心裡塞滿了苦鹹的鹽粒結晶,他心中被扎出來的血液化開了他鹽做成的血肉,流到外面,融入雨水之中。

晏明不禁開始想,如果這雨下的再大一點該有多好,把他的口鼻眼目全都遮蓋住,把他淹沒在這場瓢潑大雨之中。

瓢潑大雨給他蓋一座陵墓的華蓋,而他在黑夜裡下葬。

但是他的想象很快被一個非常討厭的傢伙給打斷了。

「喂,手電筒不用了吧?拿給我用。」

晏明心中的感傷一下子被這個聲音給一掃而空,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種無名的怒火,他把手電筒抱在懷裡,沖著向他要手電筒的陽大吼道:

「不給!這是我的手電筒!你給我了的!」

陽十分響亮地嘖了一聲。

「你要它來幹嘛?你都要睡在這裡了你還開著手電筒燈有什麼用?你怕鬼嗎?」

「誰說我這是要睡了?我精神頭好著呢……啊嘁……」

「那看來你是要死在這裡了,那你更不需要了,把手電筒給我!」陽的語氣有些不善,但是已經心存死志的晏明一陣拗勁湧上心頭,他更不想給這個手電筒了。

「不給!說了不給!你要拿這個手電筒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陽露出一臉無語的表情,嘖了一聲,又嘆了口氣:「隨便你吧,反正我也不太需要這個玩意。」

他轉身就走,晏明看到這傢伙提了一把鏟子,作死之心大起,又跟了上去。

沒跟上兩步,陽就把鏟子往地上一放,忍無可忍地開口了:「所以你跟上來幹嘛?」

「我看看你拿這把鏟子做什麼,用完了可不可以給我用一下?」他想給自己挖個墓,這麼坦蕩地死在自己父母墓前,那他就好像是個白眼狼不孝子殺死自己父母被二老冤魂索命,罪名更洗不清了。

「我做什麼關你什麼事?」

「唉你不是要盜墓吧……這裡的墓沒什麼油水的。」晏明有一點點小緊張,萬一陽惱羞成怒揮鏟怒砸他爹媽墳墓,他這小胳膊小腿可真攔不住。

但是陽的腦洞似乎沒有清奇(缺德)到這個份上,他只是漲紅了臉道:「誰要盜墓啊!這裡的墓有沒有油水我比你清楚的多!」

「啊你還真的了解過了這裡的墓有沒有油水啊,你好可怕啊,公墓你都盜,有沒有良心啊。」

晏明當然知道面前的人不是來盜墓的,但是他就是想要看這個處處為難自己,還把自己揍了一頓的可惡帥哥吃癟的樣子。只見陽一副要氣到立刻去世的樣子,舉起鏟子似乎想要給他腦袋來上一下,但是看他一副光棍的樣子又放下了鏟子,一言不發地走了。

晏明就悄悄摸摸地跟上,只見陽爬到了這個公墓的矮山頂上,那裡是一塊空地,似乎是留給以後死的人的墓地。

陽開始挖坑。

「你挖坑幹嘛?」晏明好奇地探著腦袋看向小小的土坑裡面,似乎要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寶藏。

陽強忍著怒氣回道:「給我自己挖個墓。」

「哇,那你挖完了可不可以把鏟子借給我用一下。」晏明有些不好意思了,剛剛他還拒絕了陽借他手電筒的請求,馬上現世報就來了,於是他的語氣裡帶了幾分討好地湊了上去:「我來給你打光。「

陽又覺得生氣又覺得好笑,懷著些許的報復心理,他拒絕了晏明借他鏟子的請求:「我要把這個鏟子當成陪葬品,如果你要用的話等我死了你再來挖吧。」

「你好小氣哦。」

「跟你學的。」

很快,一個可以容納下一個人的坑便挖好了,在晏明充滿暗示的眼神之下,陽把鏟子丟進了坑裡,又自己跳了進去,躺在坑底,閉上眼睛裝死。

晏明有點不甘心,但是他也沒什麼辦法,只能坐在坑旁邊羨慕地看著坑底的陽。

突然陽睜開了眼睛,形狀漂亮的明亮眼睛定定地盯著晏明道:「你為什麼不想活了呢?」

晏明咂了咂嘴:「我這都無期入獄了,還是以殺了父母的罪名,哪怕現在越獄出去也是一輩子要隱姓埋名地過日子,想做的事情一件都沒法做了,想要孝順的爸媽也不在了,我活著有啥意思啊?不如下去陪我爸媽。」

「那你還挺讓人羨慕的……起碼下去有人陪你。」

「這有什麼好羨慕的,你又不是沒有爸媽。」

「我就是沒有爸媽,我是由一個細胞長出來的。」陽眨了眨眼睛,認真地說了個冷笑話。

晏明不知道怎麼接這個冷笑話,於是他選擇換個話題:「誒你要是不把鏟子借給我的話,那我可不可以和你擠一擠用一個坑啊,我不想暴屍荒野。」

聽了這話,陽一臉嫌棄地道:「得了吧,我可不想以後被人挖出來的時候我倆的屍體混在一起的樣子被別人以為我們是一對男同性戀人……和你一起被這麼認為的話,那是對我人格的侮辱。」

「也是哈……那我們可以分頭死,腳對著頭這樣。」

「別想拿你的腳靠近我的臉,你敢下來我就敢跳起來把你分屍丟到你爸媽的墳前。」

「你這傢伙怎麼這麼討人嫌啊!剛剛不是還在羨慕我下去有我爸媽陪我嗎,現在我陪你你又在挑三揀四。」

「如果要和你一起下去的話我覺得我的求生欲異常旺盛,沒準死了都會被你氣活過來。」

「誒話說你為啥會想死啊,明明長著一張人生贏家的臉,還是說你其實人不如其貌是個討人厭的傻逼?」

「我覺得我死之前得先弄死你再說。」陽氣得一腳踹到晏明垂到坑裡晃來晃去的小腿上,晏明誇張地大叫一聲。

「哇不是吧,我剛剛還告訴你我為啥不想活誒……禮尚往來嘛!」

陽閉上眼睛不說話了,當晏明以為這傢伙不會再理會他了的時候,男人清朗的聲音從墓穴的底部傳來,和雨聲夾雜在一起甚至透露出幾分凄涼的意味來。

「假如……你發現你的人生生活在一場謊言之中,而你信任,關心的所有人都在欺騙你,背叛你,而這些人有些甚至是你剛剛拼上性命拯救下來的人,你會怎麼想?」

「那你可真夠可憐的。」

「你給我閉嘴!誰要你的同情了!」

「你又要我感想又讓我閉嘴,我發現你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

陽嘆了口氣,又補充道:「而且,就當你打算當這些背叛和欺騙都不存在,做好了一直生活在這樣的謊言和背叛之中來維持這種虛假的和平和溫暖的時候……你發現那些人都開始懷疑你,你會怎麼……算了你別說了,讓我安靜一會。」

晏明有些不怠地抱著雙腿坐在晏明挖的坑的上方,腿搭在墓穴的另一邊,一邊絮絮叨叨地跟閉上眼睛裝死的陽嘮叨。

「其實這也沒什麼嘛,朋友這種東西沒了你可以再交啊,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人真心對待你的嘛……所以你完全可以去面對嶄新的人生,然後把這個坑位讓給我嘛。」

「不讓,你這坐在這裡幹嘛?這麼悠閑的話不如到旁邊用你的狗爪子挖也能挖出一個坑吧。」陽挑了挑眉毛看著絮絮叨叨的晏明。

「那我還不如坐在這裡,你可以把我當成一塊比較啰嗦的棺材板,然後你死了之後我就躺進去,我倆能死成十字型,這樣你可以接受吧。」

「不可以,這太傻逼了。」

「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很討人嫌誒,我真不想和你一個坑了,你自便吧。」晏明起身欲走,但是覺得就只有自己這麼生氣有點划不來,想著反正這傢伙沒準馬上就會被坑裡積蓄的雨水淹死,是個一心求死的自殺者,再不報復之前把自己打進醫務室的仇就沒法報了,於是他沖著陽躺的坑裡,大概是頭的位置,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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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會特工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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