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長揚魏笠何在
「一個腦瓜崩就把虛儀峰選拔出來的弟子給彈昏過去了？」
望着楚稱心腳步輕盈地跳着下了場，而岸部真斗則被自己的同門給攙扶了下去，這個問題縈繞在大部分人的腦中，這場劍斗不僅打的莫名其妙，贏得更是莫名其妙，大部分人都沒看明白那個三眼少年所繪製的陣法怎麼會突然反噬到自己，而一些精通奇門數理的人則是顯得一臉的不可置信，這裏面自然也包括了虛儀掌峰。
「這……真斗的乾坤眼竟然被反制了？」
俞思量實在是難以想像，其實不光是他，在座的各峰長老皆能看清這場比試之下的暗流涌動，紛紛是將目光投向了浮遊峰的柯如，只聽她解釋道：「都說世無定數，誠然俞師兄的弟子有着凡人難以企及的奇門造化，可是對於稱心這孩子來說，命里的那些因果造化，在冥冥之中早已定好，所以要想藉助天道來戰勝她，首先便是要戰勝天道，而那個三眼少年，想必也已經看到了這一點。」
其餘六位長老聞言沉默，各有所思，孫胤棠看着少女調皮的背影，緩緩說道：「這孩子既能引得羅師兄重新入世，自當是非比尋常，當初龍門開啟之時，有人造化能讓桃山萬劍發生頃刻震顫，待我想要事後查明，卻被掌門施法制止，恐怕也是不想讓我窺視太多的天機。」
解詠皺起眉頭，「她就是羅老怪的弟子？」
柯如笑了笑，「果然什麼都瞞不住孫師姐，前日稱心孩兒來找我，說她師父想讓她來撲陽台見見人，順便試一試自己的斤兩，我見她一個人在清都峰也是寂寞，所以就遂了這師徒倆人的心意，讓她代表浮遊峰出戰。」
解詠品出另一番味道，「見見人？我看他這是要給我們一個下馬威才對，柯師妹你莫要助紂為虐才是。」
向走丸嗤笑道：「庚長臨你好歹也是一峰之主，一個小孩就能把你嚇成這樣？」
解詠這次懶得跟他廢話，乾脆閉目不語，而代師觀禮的晏還真在外人看來雖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但那七長老之間的對話，是一字不落的進了她的耳朵，她心中想道。
「羅長老還真是神奇，教出來的魏師弟說要人定勝天，而這個楚師妹則是命中格局已定，他這樣做，莫非也是想跟師父與大師兄一樣，與上天鬥上一場不成？」
晏還真思付之時，不由得看了一眼身後的荀川，而那個好像與世無爭的少年在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后，只是微微頷首。
眾人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場上，而接下來的劍斗好像超過了許多人的預期，那石壁上的祖師爺自從閉上眼后就再沒睜開過，場上形勢全是一邊倒，當陽峰的木鵬舉自不必說，悍然出戰對陣玉靄峰弟子，原本這應該是一場力量與速度的對決，而當木氏巨漢在場中橫劍一立，氣勢暴漲之下那對陣之人的雙腿就已經打起了擺子，未輸人先了輸陣，甚至還未來得及使出真功夫，就被木鵬舉抓住了后衣領子，如提小雞一般的給扔飛了出來，生生砸在了璧上。
如此蠻橫的做法讓旁觀眾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不由自主地替那人叫疼。
若說當陽峰以萬夫不當的霸道著稱，那麼再造峰便是以縱橫絕倫的劍氣聞名，周豪在萬眾矚目下揮舞起鹿鳴劍，劍刃上瞬間暴起一道青瑩之光，他正欲發作時對面不二峰的弟子斷然開口就說出了自上山三月來，白日裏說出的第一句話——
我認輸。
那名弟子眼中雖有不甘，但認輸的態度卻是乾淨利落，周豪對此並沒有面對荀川時的咄咄逼人，他明白對方在閉口時已經是籌謀出了多種對敵方法，認輸也無非是在反覆權衡之下的唯一結果，所以他及時止住身形，斂去劍光后兩人互施一禮，各自下場。
「這不二峰的人有點意思啊，打都還沒打就認輸了。」
看着不二峰的人悻悻然下場，邵誠誠嬉笑道。
魏笠分析著，「不用打，別人跟我們不同，這才是真正的君子報仇，十年籌謀，那木劍對青鋒本就抗衡不了，打不過不說，沒準還要被絕劍的劍氣所傷，選擇趁早避其鋒芒也不算丟人。」
邵誠誠打趣道：「你還知道避其鋒芒不丟人呢？這不像你說出的話呀。」
魏笠聳了聳肩，「所以我才說不同啊，閉嘴想了大半天，開口卻只能認輸，這種感覺太憋屈了一點都不痛快，換作是我肯定忍不了。」
小胖子摸著下巴，「也怪這傢伙倒霉，碰上了再造峰的那個小矮子，想想這次龍門，再造峰就收了他一人，這平時師父師兄教他，得開多少小灶啊，要換成是我，估計也有這實力。」
魏笠笑道：「實力？實力哪有運氣重要啊。」
邵誠誠明白魏笠這小子意有所指，由於是七峰劍斗，長揚峰抽籤輪空，代表出戰的戚舞陽不戰而勝，幸運的進入下一輪。
而此刻，劍斗的第一輪已然全數決出勝負，身處在長揚弟子頭位中的戚舞陽在同門的助威聲中，背負長弓木劍，從容上場。
不過也不知是不是魏笠的錯覺，他遠遠看見戚舞陽的胸口中，似乎有什麼物體鼓動了一下。
一道黑影緩緩走到場上，好巧不巧與戚舞陽對陣的，便是魏笠心心念念想要一決雌雄的木鵬舉。
而那個高大少年見到長揚峰的上陣之人，也是略顯疑惑，他的臉還有些污漬，想來是從山中歸來后還來不及清洗，他看着眼前這個有些眼熟的長揚弟子，大聲道：「你們長揚峰的魏笠呢？」
戚舞陽一怔，不過隨即道：「魏師弟揚劍式尚且生疏，所以此次試劍，長揚派我出戰。」
木鵬舉將大劍扛在身上，「我記起來了，你是戚師兄，那日夜獵遇上蛇妖，你不濟身負重傷，沒想到這麼快就好了。」
「不濟？」戚舞陽取下長弓，慨聲道：「木師弟好記性，我知你與我長揚同門有怨，索性就趁此機會，分出個高下吧。」
石窟之事是木鵬舉的心結，亦是戚舞陽的心結，他能在短短兩月知弱圖強走到這一步，便能一窺上次的打擊對他有多大，如今聽對方舊事重提，一語戳到他的痛腳，心中難免是動了幾分真火。
不過木鵬舉聽完仍是毫無戰意，他淡淡道：「我已經找到了對手，所以我不想跟你打。」
這種不堪受辱的怒火直竄戚舞陽的腦門，拿弓的手吱吱作響，而在木鵬舉心中，他的話其實沒有譏諷之意，他覺得自己只是實話實說沒有任何問題。
戚舞陽咬緊牙關，迸出一句，「你覺得，魏笠就是你的對手？」
木鵬舉搖搖頭，「不是，只是我與人有約，必須要在這次校考之上勝過魏笠……」他一指不遠處的楚稱心，「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和她打……」他又指向靠在石壁下閉眼休憩的周豪「然後是再造峰的那傢伙，最後……」他抬手指向南面看台的俊逸少年「最後……就是他。」
戚舞陽切齒道：「這是劍斗，打不打由不得你，更由不得他們。」
木鵬舉視線越過戚舞陽看向少女，楚稱心攤了攤手，朗聲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會棄權的，要爭第一你們去爭吧，反正我沒什麼興趣……」她扭頭對周豪叫道，「再造峰的，你是什麼想法呀？」
周豪閉眼說道：「荀川之前贏過我一次，而你打敗了他，我這次來，便是來打敗你的，而且你上次扇我那一巴掌我還記得，若是你執意不出手，那麼這次試劍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楚稱心聽罷右手握拳擊打在左手掌上，清脆地啪了一下，側着腦袋眼珠直轉溜，笑起來象極了一隻小狐狸，她心中想道。
「這群被山門上師看中的劍道苗子，有時候執拗起來真還不如一個傻子。」
世間慧極之人往往看上去特立獨行，是因為他們對自身目標看的都十分透徹，但為了達到目的，才難免會在性格上留下些弊端，就像是伏龍圖給了荀川一個「藏」字一樣，木鵬舉這人在於一個「痴」字，於他而言，劍道的攀登是踩着對手的身體往上走的，所以他噬武成痴，是痴在眼前的對手。
而周豪則是一個「傲」字，自身的驕傲讓他不甘落於人後，他認同荀川，是因為覺得此人跟自己有着同樣的特質，而且他也勝過自己，是一個能夠去比較的目標，不過自從荀川落敗后，這個目標就多出一個到了楚稱心的身上，所以他的傲，源自於比較的心理，只有戰勝自己認同的人，他的身心才會得到滿足。
何況對於這樣兩個人，他們的目光從來不在什麼七峰劍斗的第一上，因此，「跟誰打」才是楚稱心說他們執拗的根源所在。
撲陽台中幾人的對話說的張揚，璧上眾人聽得一清二楚，一時之間喧嘩聲四起，特別是當得知台下那個女子就是打敗過白鷺雛鳳的人，看台上頓時是炸開了鍋，而他們討論的重點又偏偏是為什麼長揚峰不派出一個名叫魏笠的人出來跟木鵬舉打，這就顯得無比的匪夷所思了。
這個魏笠是何方神聖啊？
為啥沒了他，底下幾個人就不打了？
他很厲害嗎？
大家交頭接耳，而做為議論的中心，魏猴兒是抓耳撓腮，他感受到了周邊的目光，他的生平從未有過這種時刻，想着把胸挺起來吧，顯得太過張揚，而把頭埋下又覺得不夠大氣，總之他現在是尷尬中帶着一點羞恥，羞恥中又有些解氣及得意，這種情緒當真是複雜無比的很。
身在魏笠身邊的邵胖子與許六郎都有些懵，幸好南邊的裘光霽起身高呼道：「鵬舉，撲陽台上的劍斗豈能讓你兒戲？！你如此作為將我當陽的體統置於何地？」
「師父……」木鵬舉回身仰望，眾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他沉默片刻后忽然大臂與大劍打橫，單手持劍的同時，另一隻手緩緩抬起，伸出手掌對着戚舞陽四指併攏招了招，示意對方放馬過來。
戚舞陽眼中一凜，搭上弓弦的木劍發出錚地一聲后陡然射出，看木劍拖出的軌跡，是要直奔對手的胸膛心腹。
「這種東西……真是……」
木鵬舉喃喃自語，面對襲來的飛劍手臂一掃，一陣勁風盪起，那飛劍在風中先是止住，然後忽然憑空化成朵朵桃花，散去正面風力后順勢乘風迴旋。
戚舞陽一面奔跑，一面單手負在身後暗自操控，就在其中一朵花瓣飄至木鵬舉眼前時，驟然重新化虛為實，他高高躍起，手掌一推劍柄，一股氣勁漣漪在空中散開，桃劍再次激射出去，木鵬舉雖然格擋及時，但也被這近距離的一擊弄得連連退了好幾步。
如此還不算完，就在飛劍與大劍相抵的同時，戚舞陽的後續攻勢也繼而到來，他整個人在半空中用雙腿連續蹬踏在桃劍上，逼迫木鵬舉腳下劃出兩條長長印跡，待到堪堪停住后，他大劍一撤正要回擊，戚舞陽也極其聰明的收劍借力跳開出一段距離。
「真是……讓人厭惡。」
木鵬舉先盯着戚舞陽手中的木劍，然後他目光如利劍般與戚舞陽對視一眼，握劍的手腕轉了轉，咧嘴一笑。
視線接觸的剎那，戚舞陽只覺自己如被一頭飢獸死死打量，對方所爆發出的勢頭讓他想起面對蛇妖侵襲的那一刻，他的額頭立時是滲出冷汗，正要強作鎮定，可在分神之下耳旁風聲已然乍起，木鵬舉大劍橫空掃來，他避無可避僥倖用劍硬抗，但這股巨力實在是超過了他能承受的範圍，一經接觸，身體便似斷線風箏一樣被打得飛了出去，落在地面彈起后又止不住翻滾了幾圈。
誰都知道木鵬舉動起手來狀似瘋魔，絲毫不給對手喘息的機會，只見他的身影隨着戚舞陽飛去的方向大步連跨，雙手舉起大劍就是悍然一砸！
許多女弟子見到這一幕不忍再看，紛紛被嚇得花容失色，閉上了雙眼。
而結果，沒有預料之中的聲響，那劍宗最大的一柄桃木劍，定在了戚舞陽眼前一寸許。
電光火石間，勝負已分。
一人倒地身體僵硬，劍風撲盪下，他的髮髻被衝散開來，面容頹然。
一人立在原地，緩緩收劍，經過山中修行，終是做到了收放自如。
高台東西，面面相覷。
木鵬舉將那雙如視獵物般的兇悍眼神再次看向了台下的楚稱心與周豪，隨後他慢慢抬頭，仰天吼道。
「長揚魏笠而在？！」